寇语黎听到他这么说，心情顿时沉重不少。
那句以前经常发生，让她忽然心疼起霍司嶙。
这世上有人过得岁月静好，就必定有人替他负重前行。
亚洲公盟里那些公民的平静生活，都是像霍司嶙这样的人牺牲自己的生活换来的。
霍司嶙虽然高高在上，但他也同样忍受过常人不能忍受的折磨和艰辛。那些人前的风光，都是用多少血汗换来的。
寇语黎问道：“为了保卫公盟，你以前是不是都过得很累。”
霍司嶙想了想，应该是累的吧。但是那时候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从小就被霍景行教育，要为亚洲公盟奉献一生。那是或他想的也只有奉献和牺牲而已。
这么看来，他和寇语黎在这一点上倒是莫名有些相似。他们都被教育着奉献和牺牲。
“那是属于我的一份责任，肩负自己的责任，没有累不累的说法。”
“可你现在……”寇语黎沉默了下来。
他现在，抛弃了那份责任。
寇语黎问道：“离开亚洲公盟，不会觉得惋惜吗？”
她不爱亚洲公盟，因为那里对她来说是囚笼。
可是霍司嶙和自己不一样，他是在那片土地上自由长大的人，他对那片土地应该怀有着纯粹的热爱和无比的忠诚。
如果用两个世纪以前的话来说，他俨然背弃了自己的祖国母亲。
“寇语黎，我很庆幸过去的二十几年，尽量完成了最好的一切。所以我已经不欠亚洲公盟什么，也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当然也惋惜自己就这么离开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土地，但是比起在见不到她的生活里苦苦煎熬，孤单一生，他宁愿选择离开那片土地，来北欧找她。
惋惜吗？惋惜。
值得吗？也值得。
过了一会儿，霍司嶙问道：“你之前让秋粱去拿的U盘里，藏着什么文件？真的是天使的研究资料吗？”
天使不是一个简单的项目，当初的研究资料都已经上交了。
他记得寇语黎离开后不久，高层就下令让科研部封存了相关资料档案，将研究成果列为绝密。
除了当初参与过实验的研究员，其他人永远不可能知道那份研究成果意味着什么。
如果她还藏着中心研究资料的事情被别人发现，一定会引起高层重视，甚至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想要天使的人，可不只有亚洲公盟的高层。
霍司嶙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做那些决定，甚至能瞒天过海，将一些资料带走，但是他现在实在有些担心她的处境。
“公盟元首曾经跟我要过最终研究成果，他想要的是将人从死亡线拉回的神奇治愈药物，”寇语黎顿了顿：“也就是我们曾经研发的天使四号试剂。”
霍司嶙问道：“然后呢？”
寇语黎说：“然后我给了他想要的东西，并告诉赵鼎，天使是不可复制的产品，用完最后的付梓蕨就不可能再生产了。”
霍司嶙皱眉道：“真相是这样吗？”
寇语黎一阵沉默：“……不是。”
霍司嶙：“元首一定也会去查探你说的真相，你当初是怎么骗过元首的？”
寇语黎说：“付梓蕨的确是不可克隆复制的植物，而天使之中也有付梓蕨成分的加入，但是它并不是制作天使必要的成分。科研部的人不懂这些道理，只看实验数据的话，是很容易被骗过的。”
她是当初那个实验的首席研究员，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天使，再加上她当时拿着全部研究资料，她想要在提交上去的文件里加入或者抹去一些东西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她当初改动了一些文件资料，后来赵鼎自然就没有从中看出问题。
霍司嶙早有所料，继续问道：“那你当初研究出的东西，和你交上去的天使四号试剂，有什么区别？”
寇语黎说道：“天使四号是当初我和战研院的第一批研究员一起研究而成的东西，它注射进我的身体里以后，确实延长了我的生命，让我在那一场爆炸里活了下来，可见它的治愈能力很强。”
寇语黎顿了顿，语气沉重了两分：“但两年前我在战研院研重新发出来的东西，在那个成果之上，又有了更高的突破……”
虽然说是突破，但是寇语黎的语气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像是触动了什么禁忌一样，在黑暗的屋子里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
霍司嶙问道：“你突破了什么？”
黑暗中传来寇语黎迷茫的声音：“人类基因极限。”
霍司嶙愣了愣：“什么意思？”
就算只是听着这个名词，他都觉得事情不简单。
寇语黎说：“在当时的研究中，我发现了那种药物可以组成一种新的基因序列，而那个序列可以突破人体基因极限。”
霍司嶙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比如？”
寇语黎说：“比如注射药物后，可以使人类获得常人不能拥有的速度或者是力量。初步估计，这种力量是超人类的。可是那种药物十分不稳定，就算是注射进人体，也可能产生不可预估的结果。”
霍司嶙问道：“是什么结果？”
“要么，基因成功重组，获得超人类的力量。要么，重组失败，实验对象死亡。”
比起他们研发的天使，这种药物更像是能将人拉进地狱的恶魔。
被进行实验的对象，要么强大，要么死。
那是科研室里的生死较量，但它不是儿戏，反而比任何东西都来的更严肃。
霍司嶙说：“它很可怕。”
超人是电影里才被允许存在的东西，现实生活中这种人不可能被允许存在于世界上。
假设真的有一种人可以因为药物而获得超人类的力量，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人消灭。
任何一种超人类的力量都会让人类觉得可怕。人类一旦觉得可怕时，就会不择手段的消灭对方。
这是人类天生的排外性。
很可悲，也很现实。
强大的力量最容易让人迷失，但一个人可以轻松碾死另一个人的时候，别人在他的眼底就会变成蝼蚁。
拥有力量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主宰。
千百年来，人类的族群就是这样从原始时代一直延续下来的。
没有任何一个公盟会允许这种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存在于他们的公盟里。
寇语黎说：“我知道。所以在发现这种基因组合序列以后，我将它从资料里删除了，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霍司嶙说：“你这么做是对的。”
寇语黎点了点头：“在能稳定地控制它之前，它不应该被元首知道，也不该被任何人发现。”
寇语黎当是虽然想逃离亚洲公盟，但是她也有最基本的是非分辨能力。
她知道不能让这个成果展现在世人面前，否则很有可能引起别人对它的争夺，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场极大的动荡。
人类为了争夺科技或者能源而自相残杀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不认为每一个平庸的人类，都能拥有抵御诱惑的能力。
寇语黎说：“为了不让人再探究这个科研成果，我在发现它以后，选择了退出科研界。”
霍司嶙一愣：“你是因为这个才退出？”
寇语黎低声说：“除了退出科研界，让公盟帮我封存成果，我没办法再消除别人对天使的注意。”
离开霍司嶙对当时的她来说的确是很难过的事情，但那并不足以让她退出科研界。
她和科研相伴相生了十几年，那已经是融入她骨血的东西。
每次站在实验室里，那种血液里的沸腾感和突破一个科研难关时的成就感，是别人永远无法体会的。
当时选择退出科研界也是寇语黎的无奈之举。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那时候除了封存成果还能做什么。
至少现在来看，她当时的选择十分正确，因为自从她退出科研界以后，人们对天使的关心和注意，就日益降低了。
寇语黎说：“这两年来我虽然没有回到科研界，但是我一直在做私人研究，我想要将那种药物变成理想、可控的东西。如果我能将它和基因完美融合，它会实现人类大幅寿命延长和基因强化。”
一旦这种药物研究成功，那就意味着人类不再容易因为某一种病毒的攻击而死亡，在有限的生命长度里，他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那将是人类史上的跨时代进步，她在攀爬的是医学史上的最高峰。但是她也知道这个高峰有多么的危险，所以她一直不敢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欧洲公盟一行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掩护，因为她来了这里以后，就很少再被人关注了。
进入奥斯陆大学任教，也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可以进行试验的地方。
奥斯陆大学对任职教师没有实验室限制，她随时可以借用里面的高端仪器进行试验操作。
这半年来她一直在尝试研究和突破，也的确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发现被韦恩家族围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