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语黎听到声音扭头一看，竟然是秋粱。
她的眼底一片死寂，没有半点生气，就像是一棵枯萎的草，叫人看了都觉得惋惜。
寇语黎的脑袋又低了下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来干什么……”寇语黎突然出声道。
邱恒锐一愣，错鄂地看着寇语黎。
主动开口问话？
看来对于寇首席来说，战研院的人果然是特别的！
能开口就是好事，邱恒锐看了秋粱一眼，退回霍司嶙的方向，给足他们说话的空间。
回到霍司嶙身边的时候，秋粱整个人都在暗戳戳的激动，他对霍司嶙说道：“寇首席刚才说话了，我就知道放他上来是对的！”
他们不知道寇语黎在和凯瑟琳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开口了，还以为寇语黎愿意再次说话，全都是秋粱的功劳。
霍司嶙一愣：“开口了？”
邱恒锐点头说：“还是主动开口！”
霍司嶙怔了怔，秋粱到底有什么特别，能让寇语黎有所改变？还是因为当初战研院里出事的是秋粱哥哥，所以寇语黎对秋粱也有特殊的在意？
看着远处的两个人，霍司嶙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邱恒锐愣了愣，他问道：“现在不就是最好的吗？”
最好的安全防卫，最好的照顾，公盟里还有谁能得到这样的照顾？这可是全世界独一份的保护啊，这对寇首席来说，难道还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霍司嶙低下头说：“我总觉得我欠她的。”
艾伦的话给了他很大的警醒，让他明白让寇语黎长大的方法，不只有把她困在自己身边那么简单。
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的想，她已经被实验的囚笼困住很久了，自己也要把她困在身边吗？
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真的是对她而言最好的事情吗？
在她心底，她是更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还是更愿意去看看别的风景，别的世界？
但就算她想去看别的世界，他好像也已经不愿意放手了。
从他向寇语黎伸出手的时候起，他就已经萌生了一个极其自私的想法——把她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他这一生只能是她，除了她，谁都不行。
邱恒锐皱了皱眉，霍司长欠寇首席什么了？
“霍司长，你难道欠寇首席钱了吗？你好像也不缺钱吧？”
霍司嶙剜了他一眼。
想给他一耳刮子。
长椅边，寇语黎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秋粱的喉结滚了滚，从前对寇语黎的态度太过差劲，对他而言，开这一次的口有些困难。
“见面会那天我在现场。”秋粱说。
“哦……”
秋粱的手掌蜷了蜷，解释道：“司徒茵还有程牧林他们都很担心你，他们都已经到霍公馆了，但是邱恒锐不让他们过来，所以只我一个人来见你。”
寇语黎微微颔首：“嗯。”
她看起来好像对这件事情并不在乎。
谁来见了她，谁又注视着她，她都不关心。
“我看见了视频。”秋粱说道。
寇语黎依旧低着头。
秋粱自嘲的笑了笑：“Gary，他也在视频里。”
寇语黎的眼睫颤了颤，轻柔的嗓音里吐出几个字：“他救了我。”
秋粱说道：“我想知道Gary当初是怎么死的。”
E在现场播放出来的视频有限，他没法从中了解到全部真相。现在完整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寇语黎了。
Gary当初能够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寇语黎，就意味着她值得，寇语黎也用自己的行动向大家证明了她不是那个背叛者。
他现在只想要知道Gary到底是怎么死的。
秋粱说：“战研院陷落以后，我一度怀疑是因为你的背叛害死了他们，所以对你的成见很深。你可以告诉我，Gary当时在战研院里都遭遇了什么了吗？他是为你挡枪以后，才失血过多休克致死的吗？”
寇语黎摇了摇头。
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秋粱问道：“那是因为被爆炸的废墟掩埋？没有逃出来？”
寇语黎说：“E离开以后，就启动了战研院的自毁系统。他想要将整个战研院埋在地下，让我们一起陪葬。但战研院的设计是全公盟最优的。爆炸并不足以彻底摧毁坚固的战研院，它只会将建在地下的战研院用尘土掩埋。”
秋粱问道：“那Gary为什么没有活下来？”
寇语黎能都在当时活下来，别人难道不行吗？
寇语黎低头说：“为了救我。”
秋粱一愣。
寇语黎说：“爆炸以后，战研院上的岩层会全面坍塌，整个战研院都会被尘土和碎石掩埋。比起爆炸给战研院带来的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更难熬的是之后等待救援的时间。”
“救援队想要将那些碎石全部挖开进行搜救至少需要五天的时间，那种境况下，就算我们没有受伤，想要熬过五天都很艰难，何况大家之前都受了伤。就算我们没有在爆炸造成的坍塌里死去，等待救援的时候，也一样会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死。”
“幸运的是，天使的研究当时已经步入了第四阶段，Gary在E攻进战研院之前，将最后一支试剂藏到了身上。当时四号试剂已经极其接近我们追求的成功样本，它的治愈力让人叹为观止。只是那个研究结果，我们一直都还没有向外公布。”
寇语黎哽咽了一阵。
“Gary在E离开以后，把唯一一支试剂注射到了我的身体里，把生的机会给了我。在爆炸发生之前，他们将实验柜推倒，给我建造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三角区域，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做支柱，将爆炸造成的塌陷伤害减到最小。而我因为得到了天使的治疗，才能在那五天里熬下去，直到救援队最后赶到，将我从废墟里挖出来……”
寇语黎抬头看着秋粱说：“Gary是一个很优秀的研究员，在领导能力上，他一直都优胜于我。我一直都觉得那时候应该活下来的是人应该是他。”
秋粱说：“Gary最后一次回战研院之前，我曾经见过他一面，他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也值得追随。他会将唯一的试剂注射到你的身体里，就说明你值得。”
寇语黎一愣，她抬头问道：“他从前是这样跟你说我的吗？”
秋粱说道：“他说你很好，还有，他喜欢你。如果可以，他想要在天使的研究获得成功以后，向你告白。”
寇语黎的眼眶红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在两年前，还有一个人那么温暖的喜欢着她……
可是她到最后都没有听到Gary说出自己的心意。
他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她呢？
秋粱问道：“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从前不告诉别人？”
寇语黎低头说：“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就连你，当时不是也同样不相信我的辩解吗？”
她早就跟秋粱说过，她当时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一切。
可是秋粱却觉得她是在无耻的为自己进行辩解。
当辩解了一百次以后仍然不被人相信，寇语黎就放弃了。
秋粱一阵哑然。
是啊，他当时也是对寇语黎进行语言施暴的人之一，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一段视频，他还会一直固执的认定寇语黎就是背叛者。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问寇语黎为什么不辩解？
她所有的辩解，都是被他们这些人一力否定的。
秋粱问道：“之前你说天使的研究结束以后，就要退出科研界，是真的吗？”
寇语黎点了点头。
秋粱问道：“为什么？是因为你被人无辜的质疑过吗？”
当了解了全部的事实真相以后，秋粱并不希望科研界失去寇语黎这么一个天才。
她在科研方面的天赋是无人能比的，要是她真的退出了科研界，那对于世界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寇语黎摇头：“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秋粱非要从寇语黎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好像知道寇语黎选择离开的理由以后，他就能说服寇语黎改变最初的决定。
寇语黎说：“不是你能知道的理由，只是我想走了……”
关于精英饲养计划，她不想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一个实验品。
实验品啊……别人知道以后会怎么看她？
秋粱沉声说：“如果你离开，一定会有很多人觉得惋惜。”
“他们是惋惜我吗？”寇语黎问道：“还是惋惜我的价值？”
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她这个人，只是因为她尚且存在价值，他们才会舍不得。
与其等到最后被人抛弃了再离开，倒不如在她还有价值的时候离开，这样她也不算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寇语黎对他说道：“我的价值，我不想被别人判定。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价值。去哪里，做什么事，都是我的选择。别人没有资格为我做决定。”
秋粱说道：“在我看来，你就像是为科研而生的人，也许你现在不想再参与科研了，但是我不希望你以后为现在的决定的后悔。”
寇语黎怔了怔，“凭什么我要为科研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