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沉默了片刻，手指绞着叶雪心的纤指，似乎在把玩那怎么也玩不够的小巧指尖，好一会儿，林海才抬头看向黑猫：
“老黑，你们这算不算是在干涉原生文明的发展？”
黑猫似乎笑了笑：
“这要看从哪一个立场出发了，从我们的角度看，这不算是干涉原生文明发展，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向我提出了问询，然后我根据你的要求在许可的范围内给于了回答。”
“呵呵...老黑，你这话够无耻的。”
黑猫严肃的摇头：
“并不是，站在星盟的立场上，我们这么做是合适也是允许的，而我，只能站在星盟的立场上，不是么？你们华夏不是也有一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林海撇嘴：
“老黑你这是告诉我你完全不可信么？”
黑猫竟然点头：
“信任是需要土壤，以及足够的时间让其成长的，我们的信任是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上的，林海，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
林海一怔，随即咧嘴笑着点头：
“确实如此，但是，我相信这个基础是会改变的。”
黑猫瞟了叶雪心一眼，心里又叹了口气，林海说的没错，一旦叶雪心觉醒，两者的地位就会发生改变，主动权会毫不保留的转移到这对小夫妻手里，哪怕是星盟官方，也会立刻改变立场，将地球接纳为星盟的重要成员。
“这是以后的事。”
黑猫扬了一下爪子，只是语气中似乎缺了一些底气。
林海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大家已经各自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这就够了。
黑猫并非要跟林海划清界限，相反，黑猫的一席话正是想要证明他对林海是无害的，林海可以信赖他，但是他的话却不能全信，因为有些话并非他想要说，但是却必须说的，他背后站着整个星盟的利益，他不得不如此。
“老黑，能说说你的家乡么，我真的很好奇。”
黑猫眯了眯眼睛，嘴角咧了咧，似乎轻轻笑了笑：
“我的家乡啊...有一句试很应景。”
“哦？哪句？”
“大海啊，你全是水！”
“噗！咳咳...”
林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笑话给呛到了，叶雪心怔了一下之后也将脑袋抵在林海的肩膀上，抖着肩膀笑个不停。
黑猫却一本正经的看着林海，直到林海喘匀了气息，然后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
“咳咳，那啥，你对我们华夏的文化还有些误解啊，那玩意，不叫诗。”
“不管是什么，这句话所描述的就是我家乡的情景。”
“啊？你老家是一个全是水的星球？那你们是水中生物啊？美人鱼那种？”
“并不是，我们是陆生生物，只不过我们那里没有大陆，只有许许多多的岛屿，大的也就跟你们一个省差不多。”
“那交通很不方便啊！”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的文明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掌握精神网络这种交流方式。”
“哇！好神奇！”
一直没开口的叶雪心忽然开口道：
“因为神明？”
黑猫看了叶雪心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仍然看向林海道：
“我们的文明是完整的宗教文明。”
黑猫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但是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对于叶雪心的聪明黑猫早有认识，但是他每次亲身体验叶雪心那敏锐的洞察能力时，仍然会有些震惊，还有羡慕和嫉妒，这就是创世者的潜力么？
事实上，没有人比黑猫更清楚，地球和星盟的关系在近期发生的剧烈变化，背后都有叶雪心的影子，不，可以说全都仰赖与叶雪心的推动。
当然，黑猫在其中的作用也不可抹杀，如果不是黑猫让林海带着叶雪心去看了一眼虚拟副本世界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恐怕不会发生，但是叶雪心仅仅凭借着一次观摩，就能将虚拟世界的构造和原理摸得七七八八，这份能力也真是足以让人震惊和仰视了。
黑猫现在面对叶雪心时甚至有些心虚，他很担心自己不小心泄露了什么情报，就会让叶雪心抓住星盟严防死守的那些秘密，而刚才叶雪心的那一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黑猫甚至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不小心说了什么，竟然让叶雪心一下就抓住了关键之处，再下去，恐怕自己星球文明发展的核心很快就会背着可怕的创世者挖出来。
黑猫迟疑了，他在飞速成长的叶雪心面前迟疑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胆怯，自己不是一直都希望叶雪心尽快成长起来的么，怎么现在发现叶雪心的成长速度远超自己想象时反而会迟疑了呢？
心里念头百转，黑猫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语调一如既往的平和，眼眸也一样的清澈稳定。
“你们的神明很强大吗？”
林海双眼很认真的看着黑猫，黑猫的心脏抽了一下，林海的问题已经指向了真相，黑猫的猜测竟然立刻就被证实了，果然，他们已经如此靠近真相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分析出这个结论的？跟他们关系密切的文化战略研究所是不是也得到了这个结论呢？
黑猫慎重的思考了一会，才开口回道：
“我们的神明并不强大，而是仁慈。”
林海与叶雪心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兴奋，不过很快就遮掩了起来，林海淡淡的点头道：
“仁慈啊，果然还是仁慈的好，强大的神都得死啊！是吧？”
黑猫不置可否，林海的话说明他们真的已经抓住了宗教文明的发展之路，没错，宗教的信仰是神，但是神决不可成为宗教的顶点，如果让信仰者成为神明的养料，那么这些养料最终会毁掉压榨他们的神。
同样，神也不能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那样的话，信众会迷失，会质疑，更会嫉妒和反抗，最终的结果是，强大到没有制约的神都会死。
只有跟信仰者成为一体的神，成为一个共生的利益共同体的一部分的神，信仰者和神能够一起成长一起发展的宗教体系，才是健康和正确的宗教体系。
这也是黑猫一开始说他们是一个完整的宗教文明的本意，而叶雪心和林海显然已经理解了黑猫这句话的真意。
林海看了看沉默的黑猫，抿了抿嘴忍住笑意道：
“那个符文是怎么回事？”
“符文？你是说我给你的神纹吧？那就是一个灵魂共鸣阵，这个神纹能过滤和稳定繁杂的信仰之力，起到一个澄澈和纯化的作用，当然，神纹本身会汲取一部分的魂能力量作为代价。”
黑猫的回答毫不迟疑，但是林海却一个字都不信：
“呵呵，老黑啊，这个神纹是你们家乡的神明使用的神纹么？这个神纹获取的好处是回馈给你们家乡的神明么？”
老黑理所当然的点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当然，不然呢？好处总不会是给你们世界的神明吧？”
林海嘿嘿一笑也不揭穿黑猫的谎言，估计这些话都是黑猫被要求必须说的，所以林海不会较真，至于林海怎么看出这是谎言，其实简单得很。
既然黑猫是代表星盟或者某些大势力而来的，那么从这件事中获取好处这种事，怎么可能轮到黑猫家乡的神明呢？怎么着也得这些势力得利，再不济，也是星盟得利才对呀！
“真的？”
“真的！”
“那...这个什么神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不会我们地球人信着信着就变成了你们家乡神明的信众吧？呵呵...如果真像那样的话，可就好玩了！”
黑猫歪了歪头，一副鄙夷的样子看向林海：
“这怎么可能，说出这话证明你对宗教完全不了解，更不了解神明是怎么回事。”
林海也不觉得尴尬，直接厚着脸皮笑道：
“那你就跟我说说呗，为啥我的怀疑是不可能的呢？”
“很简单，信仰之力从来就不是单向的，哪怕我将我们家乡的神明祭祀礼像搬来地球，让你们崇信祭拜，最后也不过是催生出一个你们地球的神，你以为信仰之力可以穿越浩瀚的星空？”
“不能么？”
黑猫不经意的瞥了叶雪心一眼：
“好吧，信仰之力因为是双向作用的，所以有区域限制，虽然现实世界的距离对灵魂来说不那么重要，但是确实有影响，如果这个距离大到一定程度，那么影响就变得巨大了。”
“哦？那这个区域有多大啊？”
黑猫迟疑了一下道：
“这个很复杂，跟文明域块的强度等级有关，还跟周围的物质密度有关，如果以你们地球周围的星域为例，大概不超过一千光年的距离吧。”
林海咋了咋舌头，眯着眼睛似乎在琢磨一千光年大概是什么范畴，不过他那贫瘠的天文学知识并不能解答类似的问题。
这时叶雪心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我们地球到银河系中心大概距离两万六千光年，而银河系的直径大概十六万光年。”
“哈！？这么...小？”
林海说的小，是指信仰之力和神明的作用距离，当然，一千光年其实很大了，地球周围一千光年之内，其实有很多恒星系的，如果将来地球可以移民的话，神明体系还是可以...
咳咳，这个脑洞开得太大，不小心陷进去了。
咱们又不玩宗教文明体系，管他信仰之力的作用范围干什么，要关心，也是关心未来通讯网络的覆盖距离，只要在这个通讯网络中，就可以通过虚拟世界的神明来强化自己的灵魂，等等，这里好像有问题啊！
黑猫说的都是真的么？
如果，黑猫所说的神明处于高维度世界呢？黑猫能来地球，他们的神明就不能来么？
林海眯着眼睛看向黑猫，这货是不是在忽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