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二百五十二章 栖凤楼
    倾浦商五大家力建造的栖凤馆,是一座占地广衾的四层阁楼。

    栖风馆远看似山坳里凭空矗起一座小城,方正的块体以彤艳的朱红为主色,布满镂空的雕廊窗扇,又像嵌工精细的多宾格,配色多采金、绿,从无数巧致的镂花中透出灯烛黄晕,重檐歇山式的馆顶覆满金黄色的琉璃瓦,在夜色中莹然生辉。

    这样的设计自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

    倘若凤跸驻于普通的园林之中,不仅皇后的居所须布置大批禁卫,随行的女官、内监,甚至厨工等人的住所与场作亦须严密保护,免得有心人混入其中,易对皇后娘娘不利。

    栖凤馆化平面为立体,将院落厢房一层一层叠起来,皇后娘娘等尊贵之人住在顶层,其余人等依照身份、职司往下排。戍卫的军士只要守紧底层出入门户,上头数层里尽是娘娘从宫中携出的亲信,还能出什么乱子?

    自东巡以来,这座华馆大概是最受随行金吾卫士欢迎的一处居所了,众人初见之时莫不欢喜赞叹,都说三川越浦号称“天下第一殷富”果然非是虚浪。也因此戒备不如想像中森严。

    安生与巧儿嬉闹一阵,便哄着她睡着,乖乖等他回来,这才摸黑潜出望川府,直往敬天山赶去。

    敬天山的山道对安生来说算是熟门熟路,连夜行都已非是第一次,原本以为皇后娘娘到来,整座山该被大营的精甲铁卫、越浦衙差,以及禁军金吾卫围得铁桶也似,不容许任何人出入,谁知姑苏城派的军队围则围矣,但他们自己也不被允许进入敬天山地界,只能暂驻山下三十里外,离越浦城还近些。

    负责东巡戍卫的金吾卫仅在山脚下设简易关卡,遇着老百姓要从正面的大路上下山,也只略做盘查而已,并未禁行,抄平日熟悉的小路上山,那是连问都不会有人来问。

    安生想起尉迟恭与姑苏城的对话,暗忖:“看来皇后娘娘“不欲扰民”的心意,倒也非是嘴上说说而已。看这个阵仗,莫说皇亲国戚,恐怕州郡父母官出巡、勋爵宿将围山打猎,都不仅仅是这样的规模。”

    他最后决定施展轻功避开关卡,抄一条敬事府火工平曰担水上山的小路,悄悄来到那处耸立着金碧辉煌的小山坳里。

    楼凤馆之外当然也有围墙植栽,但比起方城似的巨大楼体,不过是聊备一格。

    安生绕着周围转了几圈,发现只有前、后门有布兵把守,便是负责站岗的金吾卫士,态度也十分轻松闲散,全无如履薄冰、如临大敌的感觉。

    镇东将军调来的三千铁骑被拒于山下,只有三百人被允许驻扎在山拗处的隘口,据说还是被当作仪仗队才留下的。这支部队弓上弦、刀出鞘,分作数班轮值,还设了斥候探马,严密盘查在附近出没的所有人,如非与栖凤馆用度相关者,一律驱赶下山,反倒是所有护卫关卡中最难通过的一处。

    安生不禁暗叹:“江南若无姑苏城,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微一思索,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潜回隘口之外,堂而皇之地现身在铁骑之前,亮出姑苏城给他的那面虎符。

    “我是将军所派,有急事要往栖凤馆一趟,请贵方派人随行。”

    镇东将军军令如山,负责指挥这支戍卫队的都尉二话不说,立刻派出兵马保护,一行十数人浩浩荡荡来到栖凤馆之外。大门口的金吾卫见得如此阵仗,倒也不敢硬着来,特请了馆中的管事内监出来应对。

    安生将铁甲队留在门外,独自进了大门,却改拿出无双城的腰牌,恭敬道:“在下乃无双城七品侍卫安生,有事求见敝城大总管。”

    那管事太监约莫五十来岁,身穿鳞袍、足蹬官靴,白面无须,兀自揉着惺忪睡眼,一见那腰牌果然是无双城之物,连忙抖擞精神,客气还礼:“安大人稍后,我这便差人去通报。”

    唤来一名小太监,提着红纱灯笼进绾去。

    这管事太监从承天帝还是东宫太子时,便看他与轩辕独一块儿玩大,知道这位小叔在圣上心目中非同小可,万万不敢得罪他手底下人。再加上娘娘初到越浦谁也不见,独独唤花灵蝶前来,还特地留宿过夜,以他在宫中当差近三十年的灵敏嗅觉,就算轩辕独派人在门外敲锣打鼓,怕也是要笑脸相迎的。

    安生拱手谢过,眼角余光一凝,乾元真气所到之处,只见一抹红晕在各楼层间往来出没,最后消失在楼顶,旋即西角最边边的一间厢房亮起灯晕。

    “原来姊姊住在那里!”

    他强按下兴奋之情,静静伫立等待。片刻小太监却独自提着灯潲回来,摇头道:“安大人,大总管说她已睡下啦,有什么事等她回越浦再说,请安大人速速离去。”

    那管事太监见他面色微变,正想打个圆场,安生却冷冷说道:“还请这位小公公再跑一趟,在下实有极紧要的事,须见大总管一面。”

    话说到此,忽然浑身气劲迸发,仿佛感应到什么深具威胁之物,一瞬间乾元真气自生反应,戒备起来。

    护体真气发在意先,安生随即才察觉异状,唯恐误伤管事等人,暗自收敛内息,目光在黑夜里上下巡梭,却不见有什么可疑的人,暗忖:“莫非是我太紧张了,在无意间运起乾元神功?”

    那管事本想寻个借口打发他去,忽觉眼前这名锦衣少年眸光一凛,身形仿佛变得极其巨大,气势有如千钧压顶,竟难与他直面相对,更遑论开口拒绝,一会儿压力突然消失,抚胸定了定神,朝小太监撇撇嘴,皱眉道:“哎,你就再跑一趟呗!还愣在这儿做甚?”

    被莫名威压慑住的小太监给一骂回了神,不由打了个冷颤,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掉头奔进馆中。红灯的光芒在黄晕中穿行而上,过不多久,花灵蝶终于跟着小太监出来。

    她云鬌蓬松,小巧白晰的额上还印着淡淡的梅花妆,裹着一件猩红衬里的黑绒大氅御寒,氅底趿着两只淡紫色的软椴丝履,于裙裾间忽隐忽现,宛若象牙雕成的小手揪紧氅襟,露出半截修长滑腻的粉颈,以及倦怠之感,果然是睡梦间被唤醒的。

    安生一见她来,浑身一震,几乎张口唤出“姊姊”两字,总算神智未失,及时克制,不由自主上前两步,在阶下微微仰头。谁知花灵蝶神情冷淡,微皱蛾眉道:“我来啦。安侍卫有什么紧要之事,尽快说了罢。”

    安生不知她何以如此,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低道:“启……启禀大总管,城主大人交代,此事不可说与外人知晓,可……可否入得馆内,待小人一一禀报?”向她连使眼色,抬望楼顶。

    花灵蝶突然反脸,沉声娇斥:“大胆!栖凤馆乃娘娘驻跸之所,岂是你这等身份能来?主上偶尔醉酒胡言,虽属无心,但你等做人下属,难道不能分辨轻重?若冒犯了皇后娘娘,将置主上于何地!赶紧下山,不许再来!听到没有?”

    对管事太监福了半福,歉然道:“郑公公,真对不住。我家下人不知变通,惊扰了诸位,实是罪该万死。过几日我再准些薄礼,与诸位公公赔罪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