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一百六十二章 腹中奇物
    谁知阳顶天双臂一振,竟穿过层层刀芒,彷佛先前的退让全是假象,锋锐无匹的龙牙刀刃一撞上他的手臂,居然硬生生偏开,只削下护腕一角;安生一愕,暗劲窜闪的铁掌已正中丹田,腰带、绣抱肚,连锦袍单衣都被瞬间焚毁!

    安生心知无幸,背脊一凉,突然发现阳顶天的掌力似被什么挡住了,窜流不休的狞恶暗劲、雄浑无匹的开碑铁掌……

    全都凝在身前一寸处,被一股奇异的柔和辉芒所阻。

    阳顶天须发皆逆,双臂格格作响,显已催动全身功力,黝黑粗犷的面孔被暗劲映得青亮一片,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这足以生生劈死犀象、粉碎砖石铜铁的一掌,遇上少年的肚皮却难越雷池一步?

    出掌的、受掌的俱都一怔,但龙虎神掌的无双之力,以及乾元神功的护体之能都未消失,两股力量隔着中间的不明物持续增压,就像顶着天下间最坚固的盾牌角力,盾牌固然不坏,两侧的撞击之力却能分出高低来。

    阳顶天一声断喝,终于轰得他连人带刀、倒飞出去,万般狼狈地摔落船头,差点弄翻小舟。阳顶天看着自己的手掌,只见掌心黑气消退,点滴不存,竟是在轰飞安生的同时间,掌中所积蓄的暗劲、掌力全被“吃”掉了,不觉蹙眉:“这是怎么回事?他使的……是什么武功?”

    正欲纵身上船,忽然“唰!”一根长篙打落,却是老船夫涉水而来,口里怒骂道:“天杀的五绝庄,你们这些个天杀的贼军头!强抢民女……我打你们这些强抢民女的王八蛋!”他见那老船夫头发灰白,腰悬鱼篓、斜背竹笠,短褐草履,果然是附近渔夫的模样,不觉烦躁,一扯长篙便要将他捅死。

    老船夫死抓着竹篙不放,兀自“贼军头”的骂不停,阳顶天一夺不下,顺势前推,竹篙“啪”一声断在手边尺许处,老人的背脊撞上船头,居然将小舟撞离芦苇滩。

    船体一入水中,便即顺流而去,眨眼滑出一丈有余。可怜那老人扑通入水,便再没有浮起,水面上连一丝气泡也无,就算没有撞碎头颅,只怕也已灭顶。耿照自船舷挣扎而起,怒道:“你……滥杀无辜!”

    阳顶天本想以竹篙借力上船,岂料断的只剩两尺余,随手一扔,冷笑道:“你逃得了么?”

    长身飞起,整个人如猫鹰扑击,居然横过两丈来长的水面,便要站上小舟!

    安生咬牙振起,龙牙刀直取他的下盘;阳顶天的足尖一点刀板,身子并不落下。

    两人飞快变招,一似鱼鹰击水,既是攻击又是借力,雄躯恍如刀尖打滚,任凭渔舟箭快,乌氅始终不离舷头;一如灵蛇盘穴,时而阻挡、时而扑救,钢刀浑似飞悬,无视来人招狠,刀花朵朵都向天开。

    但阳顶天身在半空,终不可久,身子稍一沉坠,氅角入水,整个人忽然“唰!”一声没入水中,随即浪涛大作,简直像锅炉上的沸水。只一眨眼工夫,小船远远离开芦苇滩,连岸边激涌的漩流骚动亦不复见。

    ……

    这小舟十分简陋,舟上没有桨舵,失了撑篙,只能随波逐流。安生忍痛抱着肚子爬进船舱里,说是舱,其实也就是以竹篾席子拱在船体中央,两侧各挂一条布帘便算舱门。鱼诗兰躺在潮湿的舱底,雪靥弯睫平静无波,仍旧昏迷不醒;真气的供应只中断片刻,胸前已不见什么起伏。

    “鱼姑娘……”

    他挣扎爬近,握着她微凉滑软的小手,运功为她输送真气,突然脐间一阵剧烈的痛楚,一股莫名的灼热感自丹田中迅速膨胀,一瞬问彷佛胀得无比巨大,所有的筋络血脉被撑挤、拉长、扩张着,别说真气,连容纳血液空气的余裕也没有;而膨胀的感觉仍在继续,似乎永无休止……

    苦守着灵台一丝清明,安生清楚知道身体不可能像吹气一样无限胀大,但自体内鼓缢而出的诡异热流……如果可以计量的话……已经超过肉身所能承受。

    他拼命控制自己不向“持续膨胀”的幻觉屈服,但耳膜似也被撑得又紧又薄,能加倍听清心跳的声响:“咚咚、咚咚、咚咚……”

    单调而剧烈的撞击声,听来像是荡在极巨大的空问里,他感觉身体已快被那股莫名的热源谷爆,但热流还在持续累积释放。

    这诡异的感觉,其实与心魔障的“易筋拓脉”十分相似,只不过挤进身体里的异物一下多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他不知那是什么,只觉得无论身体还是神识里都是山呼海啸,威势如龙吟。

    所幸,“热流”似乎比无形的内家真气更精粹、更细小,同时也更加虚无飘渺,否则以它每一霎问所释放的骇人巨量,说不定真的会令安生爆体而亡。

    试图扭转澎湃的洪水流向是不可能的,“易筋拓脉”法门也无法将筋脉瞬间扩张成足以容纳洪水的程度。“转化诀”或能一点一点将热流转化成乾元真气,以其所含的惊人生命能量,安生等于凭空得到了数十年、乃至于上百年的精纯内力。

    但问题就出在:要化纳如此巨幅的能量,没准也要几十年光阴,在此之前,只怕安生已被热流谷爆,化成一滩浓血!至此,曾救过他无数次、号称天下内家第一神技,一向无往而不利的乾元神功,终于束手无策。在这股莫名的热**元之前,乾元神功的奥妙心诀可怜到近乎可悲,并不比寻常三流拳师的武技来得高明。

    这是安生今日之内,第二次感到恐惧。

    头一次是背对阳顶天鹰攫似的追击,在转身接招之前,忽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但也不过是一瞬之问。而此刻却是绝望,时间不断流逝,身体万般痛苦,却一点力也使不上……

    他勉强收束心神,依传舍的千字心诀遁入虚静,这是他从薛平贵的拷打折磨中领悟而来,一方面暂时忘却痛苦,另一方面在虚静中对时间流逝的感觉与外界不同,往往瞬目即一梦,一梦或百年,以争取解决困境的时间。

    一入虚空之境,意识抽离悬浮,得以检视体内的状态,发现热流的源头正嵌在肚脐正中,不知是何物。他本猜想是阳顶天的龙虎神掌所致,但此际热流之旺盛,早已超过他内息数倍不止,阳顶天的一掌决计无此威力。

    热源释放能量的频率,与他的呼吸脉搏若合符节,适才听见的巨大心跳声并非幻觉,而是能量释放的瞬息间,与心室的跳动产生共呜。而热流的传递也是透过血液,就像蛊虫寄生在人身上一样。

    这物事……似乎是活的!

    没时间深究这个惊人的假想了,再不阻止热流肆虐,一盏茶的时间内就会丧命。

    安生当机立断,以虚空之识凌驾于周身之上,依序断去体内真气运行、断去先天真气的感应,断去呼吸吞吐,最后甚至停止了心室的跳动。

    呼吸、心跳均是人身不可控制的活动,这是为了延续生命所致,是天然造化为保生命不息而做的设计。然而虚空之识抽离了五感六识,乃是夺造化之功的法门,故其不受限制,能任意中止人身不可控制之动,实现不可能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