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一百零九章 坠落山崖
    薛平贵忍不住可怜起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来。

    如他俩非是第一天出江湖混的傻鸟,听到“‘兽王’薛平贵”五个字的一瞬间,应该会开始后悔自己打娘胎生出来,纵横邪道十余载、是令天下武人闻风丧胆的兽王一向不会错过这样的场面。

    “……自薛平贵出江湖以来,这是头一回,有人要拿我的脑袋做投名状。”

    他抱臂冷笑,潜运阴寒内劲,皮肤下隐隐透出一股青气,浑身肌肉一束,骨骼喀啦作响,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变瘦变长—反肉绷紧之后,毛发也随之根根竖起,宛若钢片尖针。明明面目未变,五官却因贴肉露骨,口鼻更加突出尖长,眼尾斜开,眼瞳里闪烁着青黄异芒,直似半人半兽。

    这下,也不用问是哪一位薛平贵了,普天之下只有恶道三道冥主中的兽王练有这部残毒阴损的邪功《兽人诀》,青袍书生与赭衣少年对望一眼,俱都变色。

    想像指爪入肉的那股温热黏滑,薛平贵的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异样的兴奋。

    他的指头因长期分裂骨肉、刀甲等,指甲弯如鹰爪,厚黄滑亮的角质增生,与指肉嵌合得异常紧密,第一指节长得吓人,指尖扁如铲、尖如钩;指头摩擦之间,竟发出骨角一般的嚓嚓声响,令人不寒而傈。

    “在”噬魂爪‘之下,无有全尸!“他说话如咀嚼,滋滋有声,口涎自暴出的尖黄长牙间不住淌出,绷紧的嘴角面颊依稀浮出一丝扭曲残忍的笑意,青黄交闪的瞳眸狰狞如异兽:“这是我给你们的唯一好处。报上名来!便是尸骨无存,衣冠冢上也好写两条姓字。”

    青袍书生面色雪白,全身微微发抖,薛平贵本以为他吓傻了,岂料书生突然纵声大笑,久久不绝,片刻才道:“名字么?本大爷叫赵钱孙李,你记好了。”

    赭衣少年扛刀上盾,似觉无聊,冷笑:“我叫周吴郑王。这样可以了吗?”啧的一声,迎风舞刀:“枉你是黑道成名人物,要杀便杀,哪来忒多废话!”

    薛平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之余,一时竟忘了动手。却听青袍书生冷道:“你是必死之人,便将姓字说与你听,又有何用?”转头笑顾少年:“你还说这不是天意?这厮是当世恶人,本领强得很,杀他不单是替天行道,也代表你我合当如此,大事必成!”

    “夸口!”

    薛平贵狂怒已极,十指如钩,“唰!”一声迳取书生咽喉!

    他毕竟身负惊人艺业,非是两名初生之犊可比,那赭衣少年虽是扛刀斜眼,模样轻狂,视线却始终不离半人半兽的邪道兽王,一见他眼神倏变,立时回刀出手,却仍是慢了一步。

    全身青皮刺发、突吻如兽的薛平贵朝着书生的脖颈,一瞬间越过少年身畔,直直向前劈出的钢刀顿时落空,斫得地上凸岩一阵火星飞溅!

    好……好快!

    少年的刀艺曾得高人指点,眼见这一刀全力施为却骤失目标,劈空的刹那间体势用老,持刀的右臂竟“喀啦!”暴长寸许,单膝跪地、霍然回转,强大的腰力甩着刀臂飕地旋扫而回,以不可思议的方位与速度,挥向薛平贵的背门!

    可惜人终究快不过兽。

    薛平贵去路不变,头也未回,钢刀明晃晃的刀口只来得及贴背掠过,削下的衣布里混着无数粗硬刚毛,却未能稍阻薛平贵之势。

    青袍书生失了断剑,手无寸铁,一手抓着扼在颈间的利爪,另一只手里揪紧那条陈旧的灰布搭膊,被叉得双脚离地,一路被推途至岩台的边缘,“泼啦”踢落几块松动土石,身子竟已悬空。

    少年的回旋刀式牵动伤处,创口爆裂,背上渗出大片乌渍,勉强咬牙拄刀,发是朝二人奔去,大喊道:“放……放开他!”

    薛平贵回头狞笑:“你确定?”

    正欲松手,蓦地右臂一阵激痛,忍不住仰头嚎叫,双膝跪倒三于掌一放,却被书生的重量拖倒,半身直被拖出岩台,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回神,穿过雨帘般汨汩而出的冷汗望去,薛平贵发现自己的右前臂被一枚泛着黄铜暗芒的奇形角锥贯穿。

    那锥子形似钴杵,横剖面是四边凹陷的四角菱,锥身却像织布机的梭子,两端尖细、中段圆鼓,入肉时无比锋快,一经搠入便紧卡着伤口不出,凹陷的菱面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放血;不过须臾间,薛平贵已被放掉近一只海碗的血,全身精力飞快流失,青气腿去的唇面一片惨淡蜡白。

    疲痛交煎之际,薛平贵忽然明白:原来这柄怪锥始终藏在那灰布搭膊里,以书生的心机城府,能不加思索便扔去断剑,必有更好的武器防身。此时他大半身子滑出岩台,又被书生的重量一拖,眼看要跌下断崖,蓦地踝间一紧,赭衣少年及时扑至,双手牢牢抓住。

    “先杀了他!”

    崖下,书生大叫:“莫教他爬将上去,否则你我只是个死!”

    少年双手死死握住薛平贵的脚踝,背上金创迸裂,鲜血汩出,依然阻不住下坠之势,脚跟抵地,三人缓缓往崖边滑行,松动的土石不住滚落。

    “我匀不出手来!”

    少年低吼着:“要……要掉下去啦!”

    书生怒道:“一刀将他钉在地上!既能杀人,亦能攀附!”

    少年猛地会意,压低重心屈坐在地,以单臂牢牢钳住薛平贵的脚踝,左手回过身去,往地上摸索着钢刀。

    书生正欲催促,薛平贵忽然睁开眼睛,眸中青黄异光一闪,面上青气大盛,狞笑道:“你道这样,便能杀得死‘兽王’薛平贵?”

    缓缓提起被怪锥贯穿的伤臂,仿佛不复有痛觉,将书生的头脸提高些许。

    饶是书生心狠手辣,也不禁看得呆了,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般坚忍之人,银牙一咬,冒险转动杵锥,听伤处血肉唧唧作响,狠笑:“鼎鼎大名的兽王,自然不能就这么平白死去。我本想给你爽快一刀,是你自个儿要尝这些个零碎苦头。”

    薛平贵却恍若不觉,肌肉绷束成团,缓缓提臂过顶,直至两人四目相对,才冷蔑一笑:“你若没有别招,老子便要拧断你的脖子了。”

    书生咬牙道:“这招如何?”

    一按握柄机簧,“嚓、嚓”两声,两条尖刀突出薛平贵的上臂,刃上稠黏腻滑,竟分不出是血是肉。

    他本拟这魔头就算没当场痛死,也该痛晕过去,岂料薛平贵只是冷冷一笑,眸中黄瞳森冷,狞笑着说:“你可知道,修习《兽人诀》不但能练成这一双稀世魔眼,运功更可抵御刀剑拳掌、疼痛毒患,令伤口飞快痊愈,还能拥有强韧如兽的生命力?我这辈子不知道受过多少次穿胸破肚的伤了,伤我的人俱都死去,老子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仿佛为了炫示自己还有一臂得自由,张爪重新掐住书生之颈,却未运劲将他捏死。

    书生双手分别攀着兽爪、杵锥不敢放,视线越过眼前的煞星薛平贵,朝他身后眥目大叫:“快……快!一刀钉死了他,快!”

    薛平贵心中一凛:“莫非那使刀小子还有余力?”

    急急回头,但见赭衣少年正抓着他的脚踝苦苦支撑,哪里还能造次?猛然醒觉:“不好,中计了!”

    一莲炽烈的火星瞬间吞噬了他的头脸,也不知书生做了什么手脚,自与那柄怪锥脱不了干系。

    薛平贵闭目惨嚎,身子不住扭动;书生想藉机攀上岩台,薛平贵却往崖下猛一挥臂,书生的背脊重重撞上岩壁,口喷鲜血、单手松脱,身子宛若失控的纸鸢般向下滑落,铲得壁上飞沙碎石喷溅而下,连薛平贵也跟着滑出断崖。

    支持着三人重量的少年再也承受不住,仰坐着被一路拖到了岩台边,背上的裂创在地面上拖出一条一行红血线,还不及松手,已被惊人的下坠之势扯落悬崖。藤碎尘卷之间,三人接连坠落,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