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十四章 魔剑异能
    江南道天启城城郊,破庙里,众人悚然一惊,鼎天剑门的道士更是纷纷按剑、散了开来,气氛凝如绷弦。

    路青山肃然道:“陈少侠,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你的意思是说…你也和李存孝一样,被那柄发出青光的剑所控制,失去了神识?”

    陈长生点了点头。“路大人可还记得魔剑冢外的石刻?“生魂勿近,金铁禁行,妖魔苏生,。”

    我从这十六个字里,悟出了魔剑寄体的关键。”

    路青山一挑蚕眉,微露诧异:“不就是那把剑么?”

    陈长生摇头。“李存孝在魔剑冢里已将那把剑丢弃。若说剑有异,后来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路青山抱臂沉吟,久久无语。“石刻上说:“生魂勿近,金铁禁行。”活人跟兵器,为什么同列为魔剑冢的禁忌?这么一想就很简单了,也就是说:一旦活人手持铁兵,触碰到了某种魔源,就会遭受控制。所以活人与铁兵,两者都不得入冢。”

    陈长生续道:“埋在冢里的那把破剑,显然就是魔源,或者说,是持剑者以剑接触了魔源,因此人与刀都成了魔物。封印魔剑的萧十一郎等前辈高人,不敢使用钢铁,只能以竹枪将被控制的持刀者钉死在石壁之上,因为钢刀难以毁弃,只好以乱石土堆掩埋。”

    “我明白啦。”一旁,莫欺霜白璧般的纤长柔荑一合,悠然轻道:“人虽已死,剑仍是魔源。李存孝在施展“坐忘一式”时,持陈少侠之剑碰触了魔剑,活人与铁兵同触魔源,魔剑之魂因而苏醒。陈少侠的意思,是这样罢?”她语声温柔恬静,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满殿不由得沉静下来,人人手离剑柄,开始深思起这其中的关窍。陈长生微露笑容,向她投以感激的一瞥;定了定神,继续说:“代掌门所言,正是我的推论。因此,当我拿鬼头刀一挡李存孝时,也犯了活人加铁兵的禁忌,魔剑之魂便从剑上渡了过来,附到我身上。”

    李求道仰天打了个哈哈,瞇起湿润漆黑的瞳眸,冷冷一笑。“陈少侠是想说,这所谓的“魔剑”并无实体,而是一缕四处飘寄的幽魂么?”

    “正是如此。”

    “一派胡言!”李求道终于坐起,双手撑在膝上,黑瞳中射出恨火:“你杀人逞凶,却为了逃避罪责,编出这等荒谬的谎言!”

    “他说的是实话。”众人愕然转头,开口的竟是剑魔寒无衣。

    李求道冷笑不止:“他是你徒弟,你自然一意包庇了。遍数中原,谁不知你寒某人最最护短?普天之下,只有你说不得这话!”

    魏无音冷哼一声,翻起如电怪眼。

    众人正相持不下之际,庙外突然飞马急报,原来是魏忠贤派人传书而来。

    路青山接过信使所呈信函,良久才缓缓道:魏大人近日已经查到了蒹葭村的事,那柄妖刀,名唤“幽冥”,大人信里直言那是一柄没有形体的魔剑,杀不死、毁不掉,只能以木石封印起来,魔剑恐怖之处,在于一旦寄附人身,便是无知村夫、妇人孺子都能摇身一变,成为犀利刁钻的用剑高手;纵使杀掉了持剑之人,也不过是毁掉一具傀儡人偶罢了,只消条件合适,魔剑便能再度附体。你可以杀掉一百个、一千个新的持刀者,但那些都是无辜之人,真正的魔剑却极难消灭。”

    大殿里静悄悄的,众人全听傻了,只余满壁焰摇,照出无数森森鬼影。

    “李存孝在魔剑冢所用的武功,名叫《镜像心决》,手持“幽冥”者皆能使出。这路魔功就像一面镜子,能窥破对头的出手征兆,后发先至,无论是模仿或拆解,俱都维妙维肖。”

    路青山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喃喃道:“断没想到,魔剑之说竟然是真的。”

    路青山忽道:“陈少侠侠,你说你被幽冥魔剑附了身,那么后来呢?又是怎么复原的?”

    路青山眼神一利,回头沉声道:“必然是有另一个人手持铁兵,与你的刀相碰,幽冥因而转移,是也不是?”

    陈长生低声道:“是。”

    路青山眸中放光,微微踏前一步,厉声道:“那魔剑幽凝按信中魏大人的说法,极是精灵,每一移转,大多是舍旧换新、舍弱就强,不断更换更强的傀儡。李存孝被砍得半死不活,它便找上了你;你的身体完好无缺、根柢又好,若要舍弃,定然是出现了武功更强的猎物,是也不是?”

    青白电芒一闪,倏忽分许,动地的雷响才轰然炸落。陈长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一旁的寒无衣流泪道:“徒儿不肖,是我害了三师兄!”

    一向静默的寒无衣森然道:“魔剑从你身上,移转到了云飞手里?”

    陈长生低声道:“我被魔剑附体之后,失了神智,在荒野密林中徘徊几天。三师兄原本就在附近,当夜我俩曾以“青龙焰”火号联系,想是他后来找到了我,交手之际,又教幽冥魔剑夺走意识。”

    李存孝及其他十二名弟子,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抬回了道缘山紫薇观。消息传开,心剑宫立即以飞鸽传书,通令其余天道三侠寻回师弟陈长生,三人中却只有赵云飞迟迟未归;按时间算来,正与陈长生之言不谋而合。

    “我醒来后大病了几天,多亏狗蛋日夜照顾,才得痊愈。”他轻抚狗蛋的头顶,沉声道:“我推想那魔剑并无形体,随活人与铁兵移转,难以正面交锋,只好追循三师兄的踪迹,想抢在灾祸扩大之前加以阻止。那魔剑沿途多伤人畜,留下许多痕迹,我一路跟踪,才找到了这里。”

    想到那恐怖的幽冥魔剑便在左近,众人不禁手按剑柄,面色惨白。突然间,无数黑影“扑啦啦”的自殿前掠过,满天灰羽飘卷,随风漫荡,数不清的飞鸟不惜冒雨,被惊得从林中拍翼窜出,久久不绝,仿佛有什么怪物悄然掩至。

    “云飞?”寒无衣猛一回头,赫见殿门外斜斜立着一条人影,脖颈歪斜,手里一柄形似画帚粗柄的宽厚阔剑指地,剑身通体散发青光,遇水不化,宛若妖萤。

    来人身形颀长,一袭白绸长袍形制华贵,但却弄得肮脏破烂,仿佛自墓里掘出;一头黑发披落额面,衬与僵直呆板的动作,简直就像一具活尸。至于他何时来到、如何而来,在场居然无一人稍稍留意。

    “三师兄!”陈长生失声哀唤,喉音瘖哑,咬牙捏紧了拳头。电光倏闪,焦雷又至。透过耀眼的青芒,只见殿外分散守卫的二十余名鼎天剑门道士早已悉数倒地,身首离断、残肢横陈,浓艳艳的鲜血顺着雨水四处蜿蜒,爬满了整片荒圮的青砖地。

    呼喝之间,众人纷纷拔剑,路青山大喝:“通通收起来!今日若要除魔,切莫让幽冥再行移转!”嗓音挟着雄浑无匹的内劲送出,震得殿外雨幕迸散;众人闻声一退,全身气血翻涌,久久不能平复。

    寒无衣解下背后的乌木长匣,随手扯去覆布,立与身齐,沉声唤道:“云飞!你能听见我么?”

    赵云飞拖着那柄青光缭绕的阔剑“幽冥”,一步一步走进殿里,畸零的姿态犹如坏偶,浑身巍颤颤的抖个不休。

    他仰头嚎叫,白眼吊得半天高,扭曲的肮脏面孔似乎极为痛苦,以倜傥闻名的天道四侠行三早已不存,行进间青光一闪,两名道士猝然断首。另一名小道士拔剑一挡,“铿!”一声金铁交击,长剑沾上些许磷光。

    小道士吓得把剑一丢,回头就跑,周围却无人敢稍碰一碰,所到之处人流开散,如见瘟神。

    寒无衣怒道:“通通滚开,免得碍事!”众人纷纷抢着向后进退去,强如莫欺霜、陆令萱、李求道等,也不敢冒险与幽冥相碰;满殿人马,遂无一能敌。

    赵云飞的目标似是殿中的那座铁囚笼,擎天剑门的院生们拼死守护,不敢稍退,手无寸铁之下,死伤极为惨重。路青山铁青着一张国字脸,抡起地上的粗木护着院生们撤退,众人奋力拉动囚笼,无奈砖铁沉重,速度极缓,眼看魔剑便要杀至。寒无衣提气又喝:“云飞!你能听得见我么?为师唤你!”

    赵云飞仍是不应。寒无衣长叹一声,摇头道:“邪正两难存!你若有识,莫要受人摆布!”一拈长匣,铮的一声,一柄木剑脱颖而出,无形剑气飕然飙出!剑气无形,《镜像心决》不能模仿破解,赵云飞回剑一格,“叮!”一声脆响,“饮血剑”的无形气劲转向不散,射穿一名道士的肩头!李求道反手擎出长剑,怒道:“老贼,岂敢胡乱伤人!”

    寒无衣更怒:“莫出金铁!教你的徒子徒孙快快散去,别在这里碍事!”见赵云飞身形欲动,唯恐走脱了魔剑,双手连挥,飕飕之声不绝于耳,整座庙殿里剑气纵横,木屑纷飞。赵云飞吊眼歪头,动作虽然僵硬,手中阔剑却圆转如意,一一将无形之剑反击开来,每一格挡必中一无辜之人,三方阵营里都有弟子倒地。不能拔剑御敌,连莫欺霜、陆令萱这等高手都有危险。

    “饮血剑”的剑气何等凌厉,寒无衣以十成功力催发,更是利可断金。

    路青山慌忙叫道:“寒老请留手!我等功力不及,难挡神剑!”

    寒无衣岂料无形剑仍是奈何不了《镜像心决》,随即飞身跃至铁囚笼旁,一拂袖打塌了小半堵砖墙,浓烈的腐尸臭气飙窜而出,充溢整个空间!这一下变起突然,路青山几欲晕倒,眦目咬牙:“寒老!你这是干什么!”可恨赵云飞逼杀得紧,他奋力相敌,仅能坚守,却缓不出手来阻止寒无衣。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我算是明白魏大人的苦心了。”寒无衣沉声道:“世上能与魔剑对击者,恐怕唯有魔剑而已!”

    路青山听得瞠目结舌。“世上……除了幽冥以外,还有其他的魔剑?”

    寒无衣轰隆一掌,又卸下丬块砖墙:“魔剑是至邪之物,魏忠贤既说能引来妖刀之物,必是有另一柄魔剑在此为饵!”

    路青山运起专破百兵的至阳掌力“熔兵手”,终于迫得赵云飞稍退,乘机跃回笼边。

    寒无衣第三掌劈落,砖墙绷开一角,抬头看他:“路大人,老夫多年江湖经验,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日众人生机,俱在此中!”

    路青山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一咬钢牙,“熔兵手”猛往笼角之交劈落!寒无衣同时赞上第四道掌,两人合力一击,这座铁牢笼终于崩塌!砖圮铁迸,赫见笼中壁上,斜靠着一条半腐干尸,服色竟是擎天剑门的院生模样。

    路青山心念电转,蓦然醒觉:“原来当日在擎天山逞凶杀人的那柄魔剑,是被魏大人收在这里!”案发时他正出使外地,未曾亲与,故而不知。

    那干尸手里握着一柄赤红色的妖异弯刀,刀尖插入壁中,刀锷形状如蝎,螯状的巨大护手上嵌了枚怪眼,眼中圆瞳如血,似是一枚鸽蛋大小的酒红宝石;无论置身何处、从哪个角度望将过来,似都被那只血眼紧盯着不放,洵为活物。赵云飞忽然狂暴起来,如兽般嘶吼几声,一刀将阻挡的院生们砍倒,飞也似的扑了过来!

    寒无衣长叹一声,拢手于袖,隔着袖布将那柄妖艳弯刀拔了下来,迎风一振,喃喃道:“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