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废铁草草卖掉,陆远早早的回了家。
李玉香和老二去自留地点玉米去了,不要去生产队后也能够光明正大的给自家种粮食,不怕被割尾巴。老三不知道又跑哪去野,只留下老四和老五在家。
看着浑身泥巴的俩屁孩,陆远心道自家老娘还真心大,居然放心把这俩孩子留在家。
抄起木脚盆从塘里打了水,陆远把俩孩子按在盆里使劲的洗了洗。老四哭个不停,老五倒是乐呵的拍水玩。
带了会小孩,陆远表示太累了。老四好歹四岁了,能听讲,不听就打屁股。老五才八个月,到处爬,抓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好像用不完的精力。还得抱在怀里,一放下就哭。
吃过中饭后,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的时候听老二讲杨文来过一次,不过看他在睡觉又走了。陆远琢磨着杨文找自己有事,没在他家找到他,反倒是在半路发现杨文在剃头。
想理发就得去城里,要不然就只能等这种游脚的剃头匠,
这些剃头匠担着剃头挑子四处招揽,前面放工具,后面放暖壶,三毛钱一个人。还能刮胡子,修眉毛,掏耳朵,挑鸡眼,各种活头齐全的很。
陆远早就想理发了,他发质偏软,留个中分活脱脱汉奸头。天一热就趴在脑门上,油腻的反光,还死热死热。偏偏这会还流行,他早就不痛快了。
“表叔,来剃头啊?我让你先?”杨文赶紧站起来,伸手去扯面前的白巾。
“你先剃你的,我反正没事,坐着等一会。”陆远往树下一靠,自个自点着烟,抽了一口这才说,“我听老二讲,你中午找过我?有什么事情?你那个对象呢,没在?”
“回陕西去了!”杨文差点没把牙齿咬碎,“她家要三响一转四大件,你看我家哪能拿出来?所以就没成,崩掉了。”
乖乖!
陆远心里叫了一声。
这陶燕腰圆膀宽,一个赛他俩,晒得和非洲来的一样。这种货色,居然也敢狮子大开口,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像是老杨家这种一门俩光棍,又没有老婆婆操持家务的,嫁过来就得伺候一大家,谁敢嫁?他家那土房子后面还支着两根棍子,大雨没冲垮都算是运气。
都说这年代娶媳妇容易,那都他妈扯淡,打光棍最多也就这个年代。要不然人贩子那么猖獗,拐个大姑娘就卖山里。实在是因为娶个媳妇要花四五百,也得耗掉老一辈半条命。娶不起媳妇的,家里有姑娘都会换亲。
三转一响的四大件,也是什么家庭都能拿出来的?
“那你找我什个事?”陆远抽了口烟问。
“表叔,你这段时间收废品了不少钱吧?”杨文试探问道。
“嗯,小赚了五六百。怎么,你们也想干?”陆远也不瞒着,政策开放后,鬼精的人多了,只不过很多人胆子小,不敢干,只能摘点自家的小菜、弄点鸡蛋去卖。现在有不少人农闲时就去城里建筑工地找活干,小工两块钱一天。
杨文搓了搓手,苦巴巴的笑道:“表叔,你是知道我的情况,我今年都二十二了。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干?跟你一起收废品?”
陆远明白,他杨文这是被女方给刺激到了。
不然他根本不愿意担这投机倒把的风险。
话说回来,有现成的,谁去干那苦差事。
“瞧你那出息,搁我这学收废品干什么,我这就挣点小钱。”陆远弹了弹烟灰。
十里八乡哪来那么多废铜烂铁的给他卖,还都热火朝天的往这里送,那都是里瞎编的。
现在原始资本已经有了,他已经开始有新盘算。
“五六百还是小钱?牛逼都吹炸了吧!”杨文还没有什么反应,剃头师傅倒是被陆远这口气给吓倒了,瞅了一眼陆远,想要看看哪家小孩有这么大的口气。
“这是我表叔,中考状元。”杨文也好奇,说是在吹牛逼吧,又不太像。“那你能不能给我指条路?”
“原来是秀才!”剃头师傅顿时高看了陆远一眼。
见到陆远烟抽完了,杨文又赶快递来一根续上。
“你特么在点烟囱啊!”陆远笑骂了一声,还是受了烟,眯眼看着杨文,“你真想知道?”
作为一位重生者,想要发财真不难。从改革开放四十年,大大小小的风口,随便赶上一个,也是几辈子吃喝不愁。
“想赚钱,容易得很,你要是有人,拉起一票直接去工地接活。现在城镇到处都在起房子,最缺人手,直接承包下来。从小包工头干起来,到最后自己接单子。没人的话就办个窑厂,卖砖,水泥厂的都行!窑厂虽然也要人,两个人也能玩得转。现在搞这玩意的少,你只要把厂办好,人家求着你卖。”
改革开放后,国家迅速转入大规模建设时期。从农村到城市,各种都有,有的是计划内,有的是盲目上马,这都需要大量的建筑材料。
这就是顺风车,搭上就发家。
最赚钱的自然当属钢材一类,因为市场上奇缺。但这类还是别想了,再过一段时间价格都涨疯了。因为走得是双轨制的价格,没那人脉、资本和背景,根本就碰不得,所以只能从其他地方下手。
“一块砖保底能赚三四厘钱,一间屋子少说三四千块砖,这不就百来块钱?不少是国营单位,请领导吃顿饭,喝两个小酒,对方再让一厘的利给你,这又是钱吧。”陆远笑眯眯道,不是办砖厂太累,他自己都想干。
杨文听到后眼睛都红了。
很多国营单位起步就是二层小洋楼,一个工地少说也得几万块砖在打底,这就是千把块。一个城区上十个工地,还有其他城区的呢?
乖乖来!简直不敢想!
怪不得对方瞧不上那百来块钱,的确是小钱。
“真有这么赚钱?”剃头师傅拿起剃刀,在荡刀步上剐了两下,又把敷在杨文脸上的热毛巾拿下来,一点点剐着胡茬。“你怎么不去做?”
陆远呵呵笑,没说话。
他又不是没和人合伙开过窑厂,太耗人,除了看火之外,还得天天守在窑里。一窑砖确实能赚个百八十块钱,但付出的精力和成本不对等。
有更好的赚钱门路,他肯定不会选这条道走。
杨文到没那么多心思,只是苦着脸道:“表叔,你讲起来容易,开窑厂要本钱啊,我要有那本事,还能让媳妇跑了?”
陆远一想也是,原始资金要是那么容易积累,他还得费力气去收废品?
“要不这样,接下来一个月你跟我干,我给你五百块钱一个月。”陆远想了想道。
“真的?”
杨文蹭的一下站起来,剃刀差点没割到他脖子,倒是把陆远也给吓了一跳。“你赶紧坐下,一惊一乍,把我魂都快吓没了。”
“表叔,不是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吧?”杨文老老实实的躺下,冷静了一会又问道。
“你去做,我都不会去做。就是让你跟我出一趟远门。”陆远笑了起来,他正愁没人跟搭手呢。他一个毛头小子带着五六百块钱的巨款,在外面被敲闷棍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外面不太平,杀人越货常有。
村里家有个后辈,做五金生意。世纪后去山东进货,被黑车司机抢了钱装麻袋丢进河里,没死算命大,二十年都没破案。
他这样的出门,等于给人送钱。
杨文这五大三粗的庄稼汉,有一身蠢力气,当个临时保镖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到外面后,你得听我话。”
“你让我站着,我决不会坐着。你让我向前,我决不会后退。”杨文还敬了个礼。
陆远点了点头,指着杨文对剃头匠道:“老师傅,麻烦把他剃个光头。”
“剃光头就能给五百块钱,你看我行不行?小秀才,我也跟你干?”剃头师傅把剃刀一放,眼神真真的瞅着陆远。
陆远瞧这剃头师傅,一件短褂都快穿成长款风衣,敞怀的胸口瘦的就剩排骨了,提溜大挂的裤子还用麻绳系着,脚上的解放鞋打了好几个补丁。“老师傅,你七十多了吧?”
“我才六十四。”剃头匠表示很生气。
陆远差点没笑出来,没想到这还是标准的一零后,可惜早了一个世纪。“老师傅,您还是安安心心的剃头吧。”
“剃头能挣几个钱?”剃头匠拿着毛巾往杨文头上一抹,擦去头发茬,“小秀才,你也给我指条路,我不收你们剃头钱。”
“容易得很,你去收点辫子,不要往供销社去卖,专门做点假发,假胡子。”陆远很满意杨文那青皮脑门,加上他那凶相,活脱脱一个犯(和)罪(谐)份子。放后世,属于出门都要被查身份证的那种。“到时候卖给戏剧团,剧组。”
当然,头发还能做酱油。
陆老大不赚这种亏心钱,也不会撺掇别人去做。
“这个我在行,到时候我试试。”剃头师傅表示很容易,“你也剃光头吗?”
“照,剃光头凉快。”陆远拍了一下脑门。
剃完之后一照镜子。
麻痹,剃头丑三天,果真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