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物流》是本地的公司，立足金州，发展得还算不错，目前在本市拥有五十多个站点，这里是其中之一。
来到分公司，按照规章，吕蒙和洛鸢去往办公间交账。
这里的格局很简单，一楼是物流仓库，上面的二楼就是办公室。
仓库里光线很暗，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角落里亮着一盏灯，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正伏在桌子上焊一块主板，看见他俩进来后，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着点头哈腰：“吕哥，洛姐，你们回来啦。”
吕蒙他们不过才来了一天，对这里的环境还不熟悉，只知道这个年轻人叫臧家胜，不过公司里的人都叫他杂毛，属于地位最低下的那位。他是个孤儿，平常沉默寡言，没事就爱摆弄电脑，人显得苍白又邋遢。
小伙子性格谨小慎微，见了谁都一副舔相，平常总被人呼来喝去，是个人都使唤他。
“小杂毛，我好像还没你大吧？你叫我姐？”洛鸢皱了皱鼻子不屑道。
确实，臧家胜其实和吕蒙同岁，月份好像还大一点。
杂毛咧嘴一笑，“哥哥姐姐和年纪无关的，就是敬称……”
“好了，我们去交单子。”吕蒙虽然也在底层混过，不过看不得杂毛这么卑微，阻止了洛鸢说话。
“吕哥！”
刚转过身，杂毛急急忙忙追了过来，神情有些难堪，“您……能不能借我点钱？一千块就够，我想买点东西，下个月发了薪水就还你……”
难怪这么殷勤，原来是借钱的，吕蒙叹口气掏出了钱包。
这个杂毛人虽然埋汰，不过据吕蒙观察，却有点本事，公司里电脑无论出了什么问题在他手里都能修好，所以他的职务是看仓库的兼修理工。不过这家伙情商太差，不但得不到重用，领的薪水反而是最低的，每月只有2000元，其它什么都没有。
“好了，这里是两千块，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吧，我不着急。”吕蒙数出两千块塞进了杂毛手里，话说他根本就不指望人家还。
看见这么多钱，杂毛大喜，连声道谢，拍着胸脯说：“吕哥，实在是谢谢您了，我杂毛将来一定会报答！”
“不用不用。”吕蒙笑着摆了摆手，“都是穷哥们，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你只需记得钱来的不容易，不要乱花就好。”
“嗳嗳！我一定记着吕哥的话！”
杂毛攥着钱兴冲冲走了，大概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刚跑进太阳里身躯晃了晃差点晕倒，定了定神后方才消失在视线中。
“这家伙，怕是脑子有毛病。”洛鸢撇了撇嘴。
不光是洛鸢，杂毛经常受各种羞辱，可他从不会反抗，并且甘愿拿那点连叫花子都看不上的薪水，全公司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弱智，拿他不当人看。
“好了别说了。”吕蒙叹了口气，拉着洛鸢一起上楼。
库房上面就是办公间，里面有十几名白领正在各自忙碌，眼皮都不抬一下。对于他们来说，送快递的是下等人，不值得正眼看。
吕蒙将送货单放在了会计的桌子上，转身就走。
会计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女人，名叫程丽娟，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在打电话，忽然抬手喊道：“别走，经理要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吕蒙有点懵，指着自己的鼻子，“经理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般来说，作为分站的经理，不会和最底层的员工接触，有什么事情都是让这间办公室里的人传达。
“不是你。”程丽娟不耐烦挥了挥手指，点向洛鸢，“是她！”
“我？”洛鸢诧异，随即撇了撇嘴，“我才不去，看见那猪头就恶心。”
洛鸢这个女孩子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怕危险，丝毫没有豪门千金的娇气，可她的性子豪迈直爽，想让她说违心的话虚与委蛇，那是不可能的，至少一个小物流公司的分部经理完全不够资格。
“你！”程丽娟脸色一变，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换上温和的笑脸，走过来伸手抓向洛鸢劝道：“还是去吧，我听说，经理要让你做秘书，薪水翻倍还不累，你以后就不用再干下贱活了。”
“吔……”洛鸢一脸嫌弃躲到了吕蒙身后。
“好了，我妹妹没兴趣当什么秘书。”吕蒙眉头皱了起来，随口打断，拉着洛鸢转身走向楼下，“咱们下班了。”
昨天面试的时候，分部经理的眼睛总是在洛鸢身上扫来扫去，现在又来这一出，吕蒙估计他是动了潜、规则的心思。
经理是个白白胖胖的男人，名叫吴玉龙，三十出头年纪，已经结婚生子了。这间办公室里的大部分都是女人，据说……基本都和他有过一腿……
吕蒙只是来实习完成学业的，对这些破事一点兴趣都没，也不想节外生枝，可那个猪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再敢动歪心思，说不得得要给他点教训。
吕蒙丝毫不担心洛鸢会吃亏，她可不是弱女子，这么说吧，二楼所有白领加上猪头，都不够她一个人打的。
下了楼梯，仓库里还有其它快递员来回奔忙挥洒汗水，挣着微薄的薪水。
这就是底层的众生相，生动诠释了“生活不易”这句话，看得人唏嘘，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洛鸢都沉默了。
角落里，杂毛正在摆弄一部旧笔记本电脑，两眼放光，满头乱发似乎都变得精神了。
说起来，他是最懂电脑的人，然而却没资格使用公司的电脑，吕蒙看得苦笑，自己借出去的两千块，应该就是被他买了这玩意。
实在想不通，生活困顿成这样了，还对电脑这么痴迷，难怪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这家伙怕是没救了……
“吕哥！”
看见吕蒙，杂毛赶紧合上笔记本，手忙脚乱往一个袋子里塞，“我也下班了，咱们一起啊，我请你们去我家吃饭。”
“不用了。”吕蒙现在对他的观感极差，冷冷回了一句，拉着洛鸢大步走向仓库外。
刚跨出门，一阵熟悉的吟唱传来，“红尘来呀来，去呀去，都是一场梦，红尘……”
两人诧异看过去，只见门边停着一辆丑团外卖的电动车，一个瘦小的女人挺着大肚子靠在墙边，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向着门里张望，嘴里无意识哼着洛鸢刚才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