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成,位于兖、青二州四郡交界之地,自古便是交通要道,故而不仅城墙高厚,更有女墙城楼。
临到城墙下,胡毋彪回头看了一眼刘芒,见他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倦意,心中有些惊奇,双腿一夹战马,加快了进城的速度。
刘芒作为郑玄的弟子,自然熟悉君子六艺,再加上家中有些余资,骑马射箭不在话下。这点路程,还难不倒他。眼看胡毋彪突然加快速度,刘芒也只能催促胯下战马紧随其后。
进入南成,刘芒立刻感受到了一种紧张的氛围,街道两旁行人躲在角落中,待队伍走过才敢出来。
这都是黄巾起义遗留下来的祸根。
徐州虽然受难小,可不代表百姓没有遭受祸乱。小,是相对的,与平头百姓没有太大关联。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切中时弊。
胡毋彪的军队设置在南成西北角,这里本来是一片民宅,特意被拆除留作军用。
安排好大体事物,刘芒得了一个主簿的差事。古语云“三十年看儒书,不如一诣习主簿”足以可见主簿是多么重要的职务,然而他的主簿徒有虚名罢了。
他的住处被安排在军营右上角,营帐有些陈旧,左右是坑坑洼洼的,北边是一片盖着白被子的草地,里面陈设倒是不错,总的来说十分干净。
除了刘芒以外,还有三个泰山郡儒生居住在附近,他们分别是侯勇,字苏成,崔勋,字忠民和陈苞,字友正。三人见到陌生面孔,自然上前询问一二,简单聊了几句,原来他们也是被胡毋彪强行捉来的。
胡毋彪抓人,可也不敢肆意妄为,被他抓来的不是寒门子弟,就是一些离家较远,独自在外的大户豪族子弟。这些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一抓一个准。
向三人打探了一下南成的消息,又四处转了几圈,当天夜里,他就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南成有县令、县丞两名官员,守军两屯二百人,城中有一大户,
县令姓黄,名艺,字子甘。南成人称黄四爷,南阳人,为人贪财好色,靠买官得了此地县令。家中三妻四妾,另有奴仆百余人,生活十分惬意。
县丞是本地人,姓孙,名峰,字少平。沉默寡言,整天一副郁郁不得志的表情,凡是黄艺所在,他一般都不会出现。
不用说,县令、县丞两人之间存在不小的矛盾。
南成大户人家姓高,家主高庆,字经山,曾举孝廉,担任过一县之长,比刘芒强上不少。
膝下有三子,长子高约早亡,二子高领,字定远,任县中治吏,三子高台,字幼蓝在家中读书,至于高家其他人,都是碌碌为无之辈。
城内还有一些青皮流氓,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也就只能欺负一下平头老百姓,像刘芒这般公子哥,看到了也是绕道躲避着。
二百守军良莠不齐,其中一个叫做梁守的什长,虽然是农民出身,却有思想、有担当,威能服众,品德出众,交谈几番下来让刘芒刮目相看,相谈甚欢引为友人。
是夜,放下手中的《春秋》,刘芒轻轻揉了几下眼睛,这可是个坏习惯,但也没有人再说道它了。
营帐内灯光暗淡,远没有家中青铜玉兰灯好用,刘芒脱下身上的貂貘盖在熟睡的刘全身上,走出营帐,寒风一吹,裹紧了衣领。
围绕营寨转着,附近只有野狗的低吠,以及火盆内柴火发出的爆裂声。顺着向前走,一阵欢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寻声看去,声音来自西北边一顶,灯火通明的营帐中传出来的。
刘芒移步帐内,营帐内挤满了人,凑近前去一瞧,原来人墙里面正在玩小博(六博的一种玩法),其中一人正是侯勇。
看着侯勇一脸焦急的表情,不用细想就知道,刚才那一阵欢呼就来自他的对手。
侯勇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抬头正好与刘芒对视了一眼,他讪讪一笑低下头接着玩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军营里面居然也能赌博!按照律令,聚赌可是一项大罪,民间存在就不被允许,更何况这里是军营。
面对一个个面红耳赤,大呼小叫的士兵,刘芒对胡毋彪的治军大失所望,同时心中也萌生了逃跑的意思。
回到营帐刘芒填了几根柴火,防止火盆里的火焰熄灭,便带着不安的心沉睡过去。一夜无事。
翌日卯时,梆子刚响了一声,刘芒就睁开了眼睛,打了一盆凉水洗漱过后,他从营帐内提了一杆长枪,走到附近空地开始练习枪法。
枪,是硬木杆铁枪,算得上是一件良品,于军中也是少见,昨日胡毋彪特意送给他的。
枪法是自家的,刘芒父亲是个成功商人,二叔是个任侠,家中豢养着不少门客。未跟随郑玄之前,他就受到过二叔的棍棒教育,跟随其习练枪法,与门客切磋较量。
他擅长中平枪,勉强能够在马上施展。一个时辰后,刘芒收起铁枪,吃了几块干饼,喝上一碗热茶,就算打发了早餐,正欲继续《春秋》,账外却传来了郭全的声音。
“刘主簿,好消息,好消息啊!”郭全一进大帐,走到刘芒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
刘芒咧着嘴倒吸了口凉气,趁着郭全侃侃而谈,偷偷看了一眼被拍打的肩膀。得,紫青了。
“刘主簿,今夜黄县令宴请将军,将军特意邀请四位先生陪同。这可是件好事情,切莫耽误了时间。”郭全满口羡慕,可刘芒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既然心中有了逃跑的念头,他又怎会轻易打消。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多谢军候特来提醒,还请将军回去禀告胡毋彪将军,就说今夜季安准时到达。”
郭全笑着点了点头,道:“好,末将还要再去传告其他三位主簿,告辞!”
“请!”
刘芒与郭全寒暄了几句,礼送出营帐后,拍着额头踱着步子。半晌后,他对刘全说道:“全叔,咱们还有多少钱财,你替我准备一份厚礼我今夜带着。”
“诺。”刘全应了一声,立刻翻箱倒柜收拾细软。而刘芒沉吟了一会儿,又坐回案几前拿起竹简翻看起来。
古人的生活很枯燥,远无法和今人娱乐之丰富相比,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沉下心来先贤遗留下来的著作,感悟先贤的精神。
李密牛角挂书,陆羽弃佛写茶,陆游书巢勤学。穿越前刘芒对此嗤之以鼻,如今他才知“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以及“书中自有黄金屋”是多么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