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我,荆轲 >第223章 想我,就看骨头
    在俘虏燕王、杀死太子丹后,秦军一鼓作气,火速集军朝燕国辽东之地进军。

    没了燕王,没了国家,没了主心骨,将士们不知为谁而战,辽东的一万燕军很快就不战而降。

    秦军一路挺进,行军到了燕地最东北的阳乐和襄平,往两座城邑的城头插上“秦”旗,燕国就此彻底覆灭。

    如果不是蒙毅当初坚持渡河,秦军很可能因为放弃追击燕王车队而在衍水折返,从而让老燕王逃至辽东,将燕国的受命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如今,燕国比历史上提前四年灭亡。

    次年开春,秦王政二十一年。

    秦军接管燕都蓟城后,掉转矛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灭掉了代国,把代王赵嘉押送去咸阳软禁。

    而代国就变为了秦国的代郡,治所设在代县,燕国境内原有的四个郡,上谷、渔阳、辽西和辽东则继续延用,燕赵两国也彻底成为秦国的东北角。

    至此,想象一下地图,华夏大地已经被一道从左下到右上的斜线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从西南方的蜀郡,到东北方的辽东,西方和北方尽数归秦,东方和南方还余一个至今都没睡醒的齐国,和一个陷于内斗但也不能小觑的楚国。

    至于中间、正卡在这条线上的小小魏国,秦国只要稍稍一碾,就能把它压碎成粉末。

    不急。

    嬴政在短短一年里、一口气灭掉燕赵两国,收了那么多地、那么多人、那么多兵,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

    接下来的一年中,秦国都在积极整顿新收纳的燕赵两地。

    咸阳兑现了之前给予部分燕廷大臣的承诺,给了点赏赐,又将他们安排进内史为官。

    其余的则留在原籍做郡官、县官,大部分人官职不变,只是前缀由赵国和燕国变成了秦国。

    秦国在兼并国家后的接管工作上早已有了丰富的经验,操作起来有条不紊。

    从官员职务到百姓户籍,从城头旌旗到军营布置,全部按照秦国的标准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冠名和统计。

    秦国官吏们挨家挨户上门登记人口,入籍造册,丈量田亩土地。

    以前的赵人、燕人全都成了秦人,秦国又多出将近五百万人口,其中可战人数约为五十万。

    这五十万人急需接受秦军严格标准化的管理和训练,以便尽快投入灭齐和灭楚的战争。

    燕赵旧地新建了几处兵营,派驻了土生土长的秦国将领进行操练。

    期间发生过几次成规模的兵变,多是由反秦士伍组成的,不过只是刚冒了个头,在秦军的铁腕管控下,兵变很快就被镇压,几千人当场处死,枭首示众。

    几千颗脑袋在大营辕门前堆成一座座骇人的小山,非常有震慑力,其他人即使心有反意,见识过秦军的铁律后,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光靠杀戮来制止,为了避免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秦国早有准备,颁布了一系列优待法令来稳定燕赵军士们的不满情绪。

    军饷比原来多,家里只要有一人参军,其他兄弟可免除一年徭役。

    他们的军公爵制实在是太诱人了,底层的士伍可以靠此机会立功晋升,一级一级攀升,攀到曾经作为一个平民永远无法想象的高度。

    有了这些期许,大部分的士伍们还算服帖,未必都是诚心臣服,也许只是没有能力。

    然而在秦军洗脑般的高强度训练和军功爵的刺激下,他们很快就把国家被灭的一腔怒火和悲愤转化为要灭掉齐楚、立功进爵的勃勃雄心。

    当然,这么多军士,对酒的需求也是空前巨大的。

    朝歌吕酒和濮阳段氏酒坊成了北方五十万秦兵的最大供酒商,需要两位东家回去坐镇。

    自燕国被灭后,从蓟城到濮阳的路便成为了秦国的内部道路,沿途有秦军驻扎,流民匪寇都躲进了深山,道上还算畅通安稳,荆轲和吕仅便打算在夏末时节启程返回濮阳。

    临行前几日,荆轲一家来向徐夫人道别辞行。

    之前他家被姬丹软禁,借以铸造毒匕的机会从田光那里得知荆轲受到威胁的事,便暗中谋划着要帮他脱困。

    不过即使盖聂在蓟城有些管用的门路和江湖人脉可以将自己一家救出,但事关吕院一百多口性命,实在超出能力范围,绝不能轻举妄动,他们也就一直老老实实地被软禁着。

    除了徐暖因为要出门买菜而跟守卫吵过几架外,看守和被看守的双方并没有发生大的冲突,直到秦军突袭吕院那天……

    姬丹见报复吕院无望,就立即命人来杀掉徐夫人一家,徐夫人、盖聂和徐暖手上都有功夫,三人强强携手,拼死抵抗。

    但面对人多势众的燕兵,很快也觉得吃力不敌。

    他们就趁机一把火点着屋子,将一直在附近待命、暗中关注这里的杨允和陆林引了过来。

    二人用响彻天空的独特哨音召集来了更多的江湖朋友,众人从四面八方的巷道中接连赶至,通力拼搏。

    守卫们本就被秦军攻城乱了心,且不知上锋生死如何,眼下还遭遇这帮子江湖人的拼命搏杀,实在没心情跟他们搅和,就边打边退地逃跑了。

    之后姬丹匆匆忙忙带着父亲和家眷出逃,调走了城中大部分的守卫,也无暇顾及这些人质,徐夫人一家终才脱离虎口。

    可老房子全被烧光了,当晚连住处都没有,一家六口愣是在杨陆二人的小屋子里挤了一宿,次日才去吕院找的荆轲。

    他们现在住的,也是荆轲后来给置办的新宅子。

    饯行这天,徐暖一个人操持了整桌的饯行宴,还是当年那般风风火火,爽辣的性子一点也没被那些变数而影响。

    盖聂喊来高渐离、杨允和陆林和另几个在那晚赶来相助的兄弟,老朋友们带着酒菜纷至沓来,温馨丰盛的宴会很快开始。

    大家一边赞叹徐暖的好手艺,一边推杯换盏、浅唱低吟,尽管脸上带着笑意,气氛却略有些伤感流连。

    宴会直至深夜,孩子们打了地铺睡在旁厅,大人们意兴阑珊,久久不愿散席,都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荆轲酒意浓醉,昏昏举杯随意问道:“真的……不去濮阳了?”

    他喝得双目失焦,并没有明确地问向谁,一屋子人除了段灵儿全都纷纷摇头。

    徐夫人严肃了大半辈子,这会儿也难得放松,懒散地向后倚靠,拍拍全是酒的肚子:“老了老了,跑不动了,就在这蓟城终了吧。”

    盖聂乐呵呵地跟着点头,什么话都还没说,就遭到了妻子的“灵魂拷问”。

    徐暖身醉心不醉,在有些问题上敏感得可怕,她斜眼盯着丈夫:“有人想去呢,濮阳莺莺燕燕的东西可不知比蓟城多了几倍,想去吗?”

    “嗝。”盖聂意识散乱,完全没听清她的问话,觉得只要应和她就对了,便憨憨点头:“嗯……”

    徐暖当场暴怒,揪住他耳朵训斥起来:“让你给我‘嗯’!还想着那狐狸精呢?我告诉你……”

    巴拉巴拉巴拉……

    妻子的警告和数落简直把盖聂逼上了绝境,一路躲到荆轲身边,忽然抱着他痛哭起来。

    酒酣意丧,离别感伤,委屈和不舍还有说不清的许多复杂情绪同时缠绕上心头,盖聂嚷嚷着听不清的哭腔,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擦在了荆轲身上。

    他哭,荆轲也鼻头一酸,无措地在案上摸了两把,醉醺醺地递去一块吃剩的骨头,拍拍他道:“盖兄若是想我了,就……就看看这块骨头,然后就不想了。”

    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傻事,而盖聂是他心心相印的好兄弟,是兄弟就得一起傻,真挚地点点头:“嗯,我一直记着荆弟,这块骨头……我会带进棺材里,至死不分离。”

    接着,这肉骨头就像什么定情信物似的,被他小心翼翼地揣进胸口,脸上还挂着幸福腼腆的微笑。

    一旁的段灵儿和徐暖:“……”

    两个大男人诡异的肉麻,哭成一团,难舍难分,妻子们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徐暖也顿时没了气,把段灵儿拉道旁听去说些闺中的悄悄话。

    而高渐离不愧是矜重的安静美男子,即使他也酒劲上头、晃晃悠悠,但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超高的演奏水准,左手托筑,右手打板,缓缓来了一曲《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唉……”

    无限思念化作一声追悔莫及的叹息,飘然散去,散入这夏季的夜空。

    想到往昔的恋人,高渐离再也无心奏乐,缓缓起身离席。

    旁边的朋友各自有伴,成家的成家,没成家的也有交心知己铁兄弟。

    他与盖聂虽为好友,但也仅是合得来的朋友,总归不是知音的伴侣。

    而那知音……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高渐离叹惋着,抱着她送的梧桐筑来到院中,轻轻仰首。

    今夜无月,只有绸缎般的银河洒过天际,璀璨壮丽。

    他望着西南方的星空,眼角涌出两道晶莹:你还好么?

    濮阳……我还能回得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