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莜熠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这只手来自哪里！”
张平抬了抬眼皮继续他那日夜颠倒的早餐，并没有太在意：“哪里？”
“旧校区！这只手的主人，应该叫做古玲玲！应该是旧校区的学生！”赵莜熠终于想起凌晨的怪梦了，那里虽然没去过，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里就是旧校区了。
没错了，学生，老师，古旧的环境，还有什么地方更能证明它不是学校呢！
所有的女鬼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齐刷刷地盯上了少女。
虽然大家都是正常人的样子，但总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赵莜熠顿时感觉有些不自然，浑身凉嗖嗖的，周围阴风阵阵。
张平放下面包，看向华裳：“华裳，你跟古玲玲交过手，你觉得这只手是什么情况？”
“起码这只手不是古玲玲的分身，虽然她确实是被分尸死掉的。这是个新人灵场，我并不熟悉，所以我才会问，古玲玲是个厉害角色，我不会忘记的。而且灵体可是记忆的载体，一般的鬼没法子用这般的分身，这跟自斩道行没什么区别，所以最近应该是有新人被分尸了。”华裳抱着胸挤出深深的沟壑，还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分析着情况，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赵莜熠，把你的梦详细说一遍吧，任何一点都不要遗漏，还有你朋友的信息，旧校区那里可能出了什么状况。”张平紧缩眉头，这事似乎似乎变得有些严重了。
鬼可没办法给人分尸，说到底也没有实体，大多数也就吓唬吓唬普通人而已。哪怕是华裳这种老资历，也只到了能附体，还有绞杀灵魂的地步，她以前杀人也从来都没什么分尸的恶趣味。
赵莜熠也感觉到了气氛变得凝重了，不敢倔了，老老实实坐下详细说出细节。包括手部问题，这是她记忆比较深刻的地方。
“手？没错了，这是一段被害人的记忆，她被古玲玲惊吓过。而且……”张平看了忐忑不安的少女一眼，摁住不断爬向赵莜熠的手道，“看来，似乎它昨晚没找错人。”
司佳用手指蘸了蘸牛奶，放在嘴里吮吸，同时张平的瞳色开始发红：“也就是说，这只手应该是这个祁雪兮的吧？”
这句话小女鬼说的十分淡然，但内容让赵莜熠无法接受！
少女噌地一下站起，惊怒道：“你不要胡说，雪兮她一定没事的！”
华裳就喜欢击碎别人的希望，露出很是恶趣味的笑容直言反驳道：“最近可只有她一个人失踪，旧校区就那么大。只有分尸了才会很难找到。而古玲玲也是被分尸死掉的，同样是个小美人呢！又是同一个地方，所以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横跨近三十年的凶案，凶手年龄大概在四十五岁以上。虽然不排除死者死亡的偶然性，但敢进旧校区的都不是泛泛之辈。鬼也是欺软怕硬的，那种满身戾气的凶徒才能让一般的鬼怪止步。而15岁的祁雪兮不具备上述条件，又是女孩子，从生理到心理都无法相提并论……”
“行了，不要过早的下结论。古玲玲的情况我知道，”张平打断了华裳的推理，直言道，“她是在红尘异事录的监测名单内的，属于不稳定的凶灵。若此次凶杀事件和她有关，那么她将被红尘异事录纳入讨伐范围。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调查本次凶杀案中她扮演的角色，顺便看看那个祁雪兮死没死。老规矩，若是遇到袭击或者反抗，立即围剿。”
赵莜熠热泪盈眶：“学长！谢谢你！”
“根据以前的交战记录，”张平无视了她，打开古书目录，里面每一次交战都有详细记载，“古玲玲生存能力强悍，灵力强大，擅长侦查、突袭和游击，在旧校址的复杂环境中如鱼得水，十分麻烦。其幻术存在致死概率，武器是身体的各个部位。根据观察，旧校址灵场驳杂，不排除触发百鬼夜行的可能性，希望古玲玲还没有成为旧校址的冥主。一旦有异变，立即撤离。”
“那个……”赵莜熠低着头扯着衣角。
张平扭头对她道：“你留在家里。就这样，我去换衣服。”
“等等！”少女急了，抓住张平的袖子不肯松手，“我也要去，为什么不带我去！”
“因为累赘。”他说话还是那样，一点也不客气。
说完，张平一甩手臂就要转身离去。
赵莜熠很难过，可还是没什么办法，又气又恼，恨自己怎么那么没用。
“等等，带上她吧！让她拿着这只手，它会带着我们找到被害人的其他部分的，也省一些力气。”蔺玫突然道，她不忍心看到少女失落的样子。
“你可知道后果？”张平回头，眼神都变得犀利起来，逼视着她问。
他最讨厌被人拖后腿了，涉及强大的鬼怪，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我来保护吧，你不是嫌我弱派不上用场吗？虽然很不爽，但是我的话，保护一个普通人还是可以的。”蔺玫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嘴里振振有辞。
张平与她对视了几秒：“哦，那你们随意，出事别抱怨就好。”
张平似乎确认了她们的决心，也没什么表示，就这么转身离去，但明显已经默认赵莜熠跟着了。
夜幕降临，最后一抹霞光也湮灭在了天际，繁星点点，天河浩浩，月光皎洁。
张平已经换了他独特的风衣
少女再次坐在了张平的车后座上，她没有了早晨的羞涩，只是心急如焚，十分担忧好友的安危。心中也非常痛苦，怨怼上天的不公。
为什么这些不幸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她扪心自问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情，亲人朋友却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无论怎么看，她从出生就是个悲剧。
“咔——！”张平架好自行车，柳古初中旧址到了。
这片旧址比起现在的校址来说要小许多，又交通不便，所以学校就搬迁了。但是小学校区倒是离这里不远，有不少孩子放学会经过这里。
此时的旧校区门口满是裂痕的水泥路面上已经长满半人高的杂草，只是很是稀疏，并不影响视野和行动。
校门大约两米多高，已经被一把大锁锁住了，那铁栏杆上满是锈蚀，将地面染红，一些地方已经弯折，但锁却是新的，应该是新近锁上的。总之，从正门进入就不要想了，挺麻烦的。
好在不远处还有一段围墙已经坍塌了一部分，出现了一个缺口，那里在教学楼之后，是以前学校的停车场。
张平就带着赵莜熠从这里进入。
赵莜熠以前根本没做过什么爬墙之类的事情，对于这种废墟一类的复杂地形也没有认知，加之身体羸弱，所以做这种事实在有些为难她了，看着让人着急。
“你小心点，不要崴了脚。”张平看着笨拙的少女忍不住提醒道。
他还真怕这蠢妞出师未捷就先把自己给弄伤了，到时候跑都没法跑。
“嗯……”少女额头有了细汗，毕竟为了防止蚊虫和荆棘藤蔓之类的，所以捂得严实，她小心走过乱石堆，终于顺利进了校内。
缺口大概是背阴处的原因，倒也没有多少草，砖头下的水泥地面龟裂破碎，教学楼墙根依稀可见斑驳的青苔和墙皮脱落下的碎石。
张平从怀里掏出厚厚的古书。
这本书真的非常实用，是他最大的倚仗。就算再不济也能当板砖使，别看它纸张泛黄几乎要碳化了，书封字迹模糊，但是外壳比花岗岩还硬，是件趁手的钝器。
赵莜熠的视线透过破碎的窗户向临近的教室里探了一眼，几缕月光投入教室，里面除了一些废弃的杂物，什么都没有。黑板之上还有着依稀可见的“女好学习，二大向上”的标语。
张平从绕过教学楼，荒草渐多。到了楼前的空地上，隔着通向校门主道的另一边是小操场。这里的杂草已经很茂盛了，见缝就长，生命力顽强。
这片空地的中心有一棵高大的银杏，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地面堆积了很多腐殖质，所以草长得很茂盛。
张平微闭上眼，睁开眼时双瞳已经开始散发出有些妖冶的红光。赵莜熠怎么看，都觉得他更像个即将登场的大boss。
“好了，都出来吧。”张平掏出了黑色的鬼脸面具戴上。
华裳在空中一个旋转落下，大红的嫁衣绽放，身姿犹如盛开在冥岸的彼岸花。
她脚尖点在了一株杂草上四顾：“这里变得更破败了嘛，这才多长时间？”
“很安静嘛，这地方也不大，真的能藏人？”蔺玫从赵莜熠的肩头落下，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附着的，看她左顾右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郊游。
鬼怪很擅长附着在某些凡物上，携带非常便捷。这也是张平不喜欢赵莜熠的原因，带着她实在是太麻烦了。
“注意，二楼有灵场反应。”司佳在张平的背上提醒道，她那独特的红瞳是最佳的侦查工具。
赵莜熠还拿着乱动的鬼手不知该如何是好，听到司佳的提醒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就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少女站在二楼阳台走廊的护墙上俯视着他们，神色冷漠。
她出现的很突然，几乎没有任何征兆。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越界了。”那少女道。
“呵，三年未见，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你还是老样子啊，小家伙。”华裳指尖撩拨着青丝，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老太婆？你怎么跟这个变态搅和到一块儿去了？”古玲玲指着张平，惹得他满脸黑线，“三年前，要不是他追杀你，大概我已经被吃掉了吧？想不到三年过去了，你居然也被他收入后宫了。”
“后宫？”赵莜熠一愣，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很陌生，她只在古装剧中听过。
再看看华裳和张平，她脑子里有些乱，这是什么奇怪的三角关系？
蔺玫却抱着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神色中满是鄙夷，扭头斥道：“我说你怎么只收女鬼，果然是内心闷骚的变态！”
“哼！”张平并不想理会这两个笨蛋，并且朝蔺玫丢了张静音符。
“我是老太婆，那你岂不是老阿姨？行了，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女鬼何苦为难女鬼？”华裳神色很不舒服，她最讨厌跟其他鬼讨论年龄了，有什么意义？
她虽然活的久，但是还算跟得上时代，所以除了那身衣服，都不像个古代凶灵。
当然，她这日子也过得糊涂，已经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年了。
“你这八两多太多了……”
眼看话题要跑偏，张平听不下去了，立刻出声打断：“行了，都少废话，叙旧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现在是来调查的。根据我知道的一些信息，你可能涉及了一场凶杀案，如果你知道什么情况，最好如实告知。否则的话，被划归为红名，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你在威胁我？”少女脸色变得可怖起来，周围开始变得阴风阵阵，空洞的教室在风声下呜咽。
鬼怪就是这样，受不得刺激，性格极端不稳定，大都有严重的心理缺陷，毕竟已经不是人了。
尽管古玲玲是个危险的家伙，但张平却丝毫不怵她：“没错，如果你不满，我允许你反抗。”
“他……一般都是这么谈判的吗？”蔺玫好不容易去掉了静音符的效果，也不敢再在他面前说什么了，而是飘到华裳的身边，戳了戳她的臀，小声嘀咕道。
“习惯就好，你可以理解为他在命令，这脾气一如既往的强硬，当初若是他好好说话我已经把他烧干净了。”华裳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绿火小灯，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蔺玫无语的是古玲玲的反应，她似乎有些恼怒：“欺鬼太甚，你以为你在面对谁？”
风声渐大，吹得草丛摇摆起伏，女鬼们的发丝也在扬起，还真是神奇的景象。
“啪！”话音刚落，古玲玲的身影顿时四分五裂，有些落在了楼下的草丛里，有些碎在她身后的走廊里。但无一例外，都消失殆尽。
蔺玫想打出个黑人问号脸，这什么跟什么？
“可能我不是个合格的鬼……”蔺玫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把‘可能’去掉吧。”华裳嘴角勾起。
蔺玫：“……”
赵莜熠抓着乱动的白皙手掌，将散乱的发丝撩到耳后，纯真的少女目光很是迷茫：“姐姐们，明明只要问一下雪兮的事情就行了，学长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华裳的笑容更加妩媚了，似乎是被这份纯真逗乐了：“你在想什么啊少女，寻找祁雪兮真的只是顺便而已……”
华裳还想说什么，可是张平已经开始下达命令：“立刻分头行动，抓捕古玲玲。”
话音刚落，明明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司佳却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从张平背上一跃而起，没入二楼消失不见，只在空中留下来一道白衣残影。
华裳看了眼司佳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也不废话了，婀娜的踩着草尖提着小灯，向着操场而去。华裳指尖轻弹小灯，一点绿莹莹的幽火从小灯中溅出，伴随着她每一步逐渐向前蔓延开去，那场面很是奇异。
张平也没有久留，手持古书直接朝校舍走去。
蔺玫看着他们离去，和赵莜熠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女鬼扭头向张平离开的方向大声问道：“喂！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喂！”
但是没人回答，就连华裳都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小林子里，里面的幽绿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