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大爷放下水壶，将左巍手中的鞋拿在手上：“也就是漏了点胶，洗两次就掉了，也不明显。”门卫大爷放下手中的鞋子，随手在三轮车上又拿起一双：“我看这质量也没啥问题，人家皮鞋厂就这么霸道，一点差都不能有？”
“可不是的，您瞅瞅，就是有个线头也给剩下来了，质量真没的说，要我说，人家外国人就是金贵，头上长点黄毛就穿不得带线头的鞋了。”
左巍说的很随意，门卫大爷可听进去了，小眼睛落在皮鞋上：“你说啥？这皮鞋咋还和外国人扯上关系了。”
左巍“哎呦”一声，一拍脑门：“忘说了，这批鞋子是专门出口的，大爷知道啥叫出口不？就是把鞋子送到外国，卖给外国人去，咱拿出去的东西都代表着咱们的脸面呢，肯定不能差不是。”
门卫大爷一听是给外国人的，心里一下子觉得这些不起眼的皮鞋耀眼起来：“我打老远一瞧这些皮鞋在太阳下反着光，这针脚，就是我那做了一辈子针线活的老伴也比不上的，虽然是剩下的，可也比百货商店里的做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话是没差的，我都想不明白，这么好的鞋咋就给剩下了。”
门卫老头挺起腰板，一手背后，一副大领导的模样：“你要是能知道也不用在这卖这些残次皮鞋了。”
“是是是，您说的对着哩，我要是有那眼光，我就不在这了，还是您有眼光。”左巍看出来了，这老头得捧着，哪个国营厂的门卫室随随便便招来的，前几年想进国营厂的人都挤破了头，这老头八成是跟厂子里哪个领导有点关系的。
对于吹捧，在老头这很是受用，一只皱皱巴巴的手在三轮车里挑挑拣拣，愣是是把左巍系好的一双双皮鞋拆了个零散个。
虽然和反感，也不好说什么，老头最后挑选了三双皮鞋，一双女士，两双男士，整整齐齐的摆在三轮车的一侧：“十二块钱。”
不是在讲价，只是通知一声。
左巍很为难，想说道说道，门卫大爷小眼睛一瞪，左巍讨价还价的气焰小了下去，吩咐大柱二柱：“大柱二柱赶紧给大爷包起来。”
在一旁傻愣愣的不敢有任何动作的大柱二柱显得很慌乱，大气不敢出一声。
给了钱，大爷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提着三双皮鞋美滋滋的回到了自己的门卫亭里烤火去了。
看着老头离开，大柱才敢开口：“左哥，咱的鞋不是小厂子出的嘛，你咋说是国营厂出的，还出口给外国人的，这不是在撒谎嘛？”
左巍瞄了一眼大柱，收起手上的钱：“你不觉得是善意的谎言嘛，老头开开心心的换上新鞋，我们开开心心的拿到票子，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左巍看向二柱：“是不二柱？”
二柱就认得钱，有钱拿，左巍说什么是什么：“左哥说的对着哩，大柱你刚才还担心那老头要收咱的鞋，结果咱还买出去了三双，要我说，左哥就是神仙。”
二柱已然成了左巍的铁杆粉，大柱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不是滋味，在二柱的心里，他这个做大哥的地位已经被这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左巍占据了。不就是卖了三双鞋嘛，还那么低的价格，也赚不到几毛钱，就在那里得意洋洋的抽显摆，二柱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左魏养的一条狗。
大柱的心里已经隐隐开始反感左巍，虽然每次这种反感都会在左巍带他们赚足钱后一扫而尽，但是每次看着二柱崇拜左巍的那个狗样子，心里头还是不舒服，总觉的自己和二柱是左魏身边的两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门卫大爷在门卫亭里换上新鞋，自己先美了一会，寻摸着自己美还不行，穿着新鞋朝着车间走去。
一个一个车间的臭显摆，着实给左巍的皮鞋打了一波响亮的口号，临近下班点才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眼瞅着下班时间到了，左巍吩咐大柱二柱做好准备，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营厂就算再小能吃得下他们这几双皮鞋。
眼看着火柴厂的人开始往外走，起初三三两两，零零星星，大柱心里头莫名其妙的有些爽感。
二柱问道：“左哥，这么大的一个场子，咋就出来这么几个人。”
大柱打断二柱的话：“二柱你懂个屁，听左哥的准没错，他哪次带错过，这一次准没错，你放心好了，咱这一车皮鞋准能卖出去，刚才不还卖出去三双嘛，二柱你知道个啥，左哥心里头有数着呢。”
大柱这一段话，打消了二柱的顾虑，直脾气的二柱自然是听不出大柱话里的意思，可左巍不傻啊，大柱这是把他架起来了，大柱吹捧的越高，左巍摔的越惨，左巍摔的越惨他越高兴。
左巍也不戳穿大柱，升米恩斗米仇，看来下次做生意，不能再带着这俩兄弟了。
散散两两过后，火柴厂的人流密集起来，少说得几百号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的小摊位冲走，更别说这几双皮鞋了。
火柴厂里的工人都是裁员再裁员下来的老职工，工龄最低的也有五年了，基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正好对应皮鞋的销售年龄，一波人流过后，三轮车上的鞋子就没几双了。
火柴厂的人流有五波，第一波人流过后，第二波的人流，那可怜的几双皮鞋就招架不住了，清空了不说，还有人一直追问下次什么时候来，远不是自行车场能比的。所以说这销路一定要看对了人，就拿这皮鞋来说，款式就是针对三十五岁以上年龄段的，火柴厂恰巧就是这个年龄段的，自行车场就不行了，虽然是消费的主力军，可人家看不上老款式的皮鞋，再说说地理位置，自行车场在闹市区，购物选择性也就更大，在火柴厂，位置相对偏离闹市，基本上没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