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位摆好，左巍老规矩站在三轮车的一侧，扯着嗓子嚎。
“皮鞋大甩卖，五块钱一双了，厂家倒闭，清仓处理，五块钱一双，走一走，瞧一瞧。”左巍拿起一双皮鞋，扯掉系在一起的鞋带，折一折，朝三轮车左上打一打：“上好的皮子，上好的料子，穿了不折底，不臭脚。”
“厂家倒闭，清仓大处理，五块钱一双了啊，五块钱，统统都五块，五块钱你买不了房子你买不了车子，一双鞋只要五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左巍高喊着。
在左巍旁边的早餐摊摊主觉得好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
左巍看向早餐摊摊主：“有啥好笑的，跟我喊前几句话。”
“哪几句？”早餐摊摊主笑问。
“厂家倒闭，清仓处理，皮鞋五块钱一双，统统都五块。”左巍喊完，看向早餐摊摊主。
早餐摊摊主张张嘴：“厂家倒闭，清仓处理，皮鞋五块钱一双，统统都五块。”
“大点声，朝东边喊，我朝西边喊。”
两个人一个东面一个西面。
没喊两句，自行车厂的工人陆陆续续下班从厂子里出来，厂子里男女混杂，左巍竭尽全力的招呼着：“皮鞋大甩卖，五块钱一双了，厂家倒闭，清仓处理，五块钱一双，走一走，瞧一瞧。”
厂子里年轻的小姑娘走近鞋摊，从眼神上看很显然很不和他的意。
“老板，就这一个样式啊？”
左巍嘿嘿一笑：“ 一样的样式，一样的价格，质量有保障。”
一个小姑娘拿起一双皮鞋，上脚试了试，看样子很不满意：“鞋样子也太老了。”
“哎呦大妹子，样式新潮我能在这大甩卖，你看看百货商店里的小皮鞋，一双鞋要小二十块呢，你有那钱你都穿四双了，你琢磨琢磨，百货商店一双鞋你就算天天的擦舍不得穿，一年怎么也成了旧鞋，要样子没样子，你要是二十块钱买四双我的这个鞋，一双干活穿，一双光逛亲戚穿，一双逛街穿，一双送亲朋好友，出门就是一双新鞋啊，就这鞋鞋面，一擦锃光瓦亮的，鞋底子，走多少路都不折底。”左巍调转话头。
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妈，拿着一只左脚的鞋仔细检验着：“你这鞋不是牛皮的吧。”
“ 这位姐姐，上好的牛皮都在百货商店的高级柜台里，我也说个实话，我这属于次等料，但是您放心啊，保证皮子货真价实。”左巍这也不算骗人，他没说这皮子是牛皮的。
大妈恨不得把三轮车里翻得底朝天，手里头拿着一双她认为还不错的鞋，一只与车里的其他鞋子作对比，最后拿着一双男鞋一双女鞋：“都五块是不？”
“五块，都五块。”
只见大妈抬起一只脚，从袜子里掏出一小打钱，仔仔细细的数了三四遍，才将一堆毛票递给左巍：“这两双鞋我要了，你数数钱够不够？”
左巍接过钱，大拇指与食指一碾，呸了一口，迅速麻溜快的一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回家穿上多显摆显摆，要是有人看上得给我介绍介绍生意啊，五块钱一双的小皮鞋上哪找去。”
“好说好说。”
市场上从来不缺贪小便宜的人，在这个整体消费水平不高的年代，穿着一双此等的皮鞋走一遭，你也是顶有面子的事，一群人围在左巍的三轮车旁，翻来翻去，把原本都已经配成对的鞋子翻的零零散散。
大柱二柱看鞋子都分了家了，着急提醒：“鞋子都是配对好的，你拆开剩下一只让谁买啊。”
左巍倒是一点不在意，刨除那么几个缺心眼的，谁也不会蠢到买一双大小脚回家。
一只等到天黑，自行车厂门口才安静下来，破旧的小三轮里歪歪斜斜的躺着十几只落单的鞋子。
早餐摊摊主喘着大气靠在三轮车的一侧，这才多大点的工夫，一车子的皮鞋就孤零零的剩下了这么几只。
“兄弟们，收工了，晚上我请客，吃饺子还是吃面条？”左巍在将那几只孤零零的鞋子配对成双，还真有一对一大一小。
二柱一提起吃，嘴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吃白菜猪肉馅的大饺子。”
左巍看了一眼正在咽口水的二柱，摇摇头叹了口气：“饺子你是吃多少顿都吃不腻，上辈子是猪投生的吧。”
“吃饺子还有吃够的时候吗？以前在我们村的时候，我每天做梦的都是吃饺子，短短吃饺子我也吃不腻。”二柱憨憨傻傻的笑着。
二柱一看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倒是大柱，卖完皮鞋之后一直不说话，盯着那几双剩下的皮鞋不知道发什么傻。
早餐摊主注意到了大柱的情况，用胳膊肘捅捅左巍，示意左巍留意一下大柱。
左巍也不是个瞎子，全程不说的大柱他早就留意到了，大柱这个人自打认识他开始，左巍就摸出了这个人的性子，大柱心思比二柱可深多了，俗话说得好，三岁看老，二柱不是个生意人，他想要发财就得跟着个能发财的人才能跟着赚点瓜落，二柱这辈子是平庸还是大富大贵取决于他跟着的是谁，这个大柱呢，心思深不表露，表面上看着老实巴交的，心里头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呢，大柱是个生意人，更确切一点是个做小生意的料，做大事不够胆量，绝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样的性格会让他失去很多赚钱的机会，富贵险中求绝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
换一句话来说，大柱心里头有想自己干的想法，但现在还不敢单干，他没有勇气赌上他和二柱所有辛苦赚下来的钱去拼一把。
左巍用哥俩的床单一卷，拍了拍在一旁傻愣着的大柱：“想啥呢，下馆子吃饺子去喽。”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左巍虽然明白大柱是怎么想的，一点也没在意。
回过神来的大柱被吓得一颤，很快回过神来：“走走走，吃饺子去喽，我得吃两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