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再一次
可莉希丝生活了在帕芳文斯十几年，虽然是个骑士，常练武技，但书这种好东西也读得不算少，只是……
这时可莉希丝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管是在吟游诗人的口中，还是在书本所描述的世界，甚至是前辈骑士们﹑老师们所传授的亲身经历，都没有教过可莉希丝这件事——恶龙原来还可以交流？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原来在怪物面前不一定只有顺从或是使用武力这个选项，原来凶神恶煞的怪物可以交流沟通……
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这样跟可莉希丝说，她一定二话不说把那个人痛打成如猪头一样，安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然后再把他关进城堡里的地牢牢房，让他好好反省自己。
大概至少得关他一个月以上，再义务劳动一个月左右。
然而……
「这﹑这是真的吗？」
可是，现在这么荒谬，又难以置信的事，却真真正正发生在她的面前——
这是个事实，不容置疑！
那头恶名昭彰的巨龙，两个星期之前曾经杀死边境镇镇长的元凶，威胁她父亲交出大量财货的恶棍，杀人不眨眼留下大量可怕事迹，百年以来行迹最为恶劣的移动灾害——比路尼达。
这巨龙中的恶棍，狡猾的魔鬼，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却在贩的面前，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是头巨龙。
「像……像是和蔼的陌生大叔？」
是的，刚刚登场时气势十足的比路尼达，甚至没有去计较面前跛子那比起口误更像是调戏的说话，仅仅是用一句话去纠正他的错误重申自己的名字，还不在意贩那明显是鬼扯的解释？
不可能，不应该，不正常……不能接受！
可莉希丝在那一瞬间，大脑中甚至出现了比起眼前画面更不思议的想法——难道贩跟这头恶龙是一早就认识的吗？
事实上，并不只可莉希丝一个人有这种想法，于上山之前就觉得贩比起骗子更像先知的光头男菲什伯尔尼，也跟可莉希丝一样有着同样的想法。
「是真的……」
光头佣兵菲什伯尔尼比起可莉希丝更肯定这想法，尽管菲什伯尔尼现时还保持着拜服求饶的姿态，但早在贩对比路尼达说出「我是来谈判」这句话之后，他就忍不住微微抬起了头，用着自觉卑微的仰视，望向天空上的恶龙比路尼达，以及与之对话的贩。
菲什伯尔尼现时的心里，差不多已肯定这位跛子的先知地位。当然，光头男并不觉得贩是什么「真正的先知」，什么「变成乌鸦飞来提警告的人」，而是认为贩是一个比他和奥莉茜亚更为高级的骗子。
——因为贩有比路尼达当他的同伙。
比起只是怀疑的可莉希丝，阅历更多的菲什伯尔尼可以肯定贩是跟天空上那头恶龙比路尼达串通好的，只是目的到现时他还不确定而已，因为边境镇明显没有什么能看得上的好东西……应该说，在边境镇上没有一件东西能与巨大阴谋所匹配的东西。
胡思乱想的菲什伯尔尼﹑略微混乱的可莉希丝﹑似是放弃抵抗在默念求饶的奥莉茜亚和自我放弃的沃尔夫之外。
这处还有着除了事件中心瞬以外，仍然可以保持着冷静的人，例如两位早在生理和心理冲击后镇定下来的士兵。
士兵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保护可莉希丝。
当贩吸引住比路尼达的注意力时，他们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可莉希丝所在的位置移过去，只要一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就会用自己的身体挡下恶龙的攻击，让可莉希丝有足够逃跑的时间。
如果贩有读心术，知道身后的队友们在想什么，那他应该会大力表扬这两位称职的士兵。
不过……
身后的队友在想什么？事实上，身处中心的贩一点都不在意他们这时那些多余的想法。
这个地方，这个时刻，这些人物，只有比路尼达才是贩真正在意的一位。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比路尼达必然是序章中的最大头目！
正面杀了他﹑侧面拉拢他﹑暗中诱惑他……
一切一切都为了比路尼达而布置，试问谁能不在意？
「再一次……比路尼达，我是来跟你谈判的！」
握着拐杖的贩，对着天空中的恶龙大声说明自己这群人的来意，同时也更正了自己的口误。
「有趣。」比路尼达本以为这群人是打算设计陷阱杀死他。
也可以说，比路尼达以为那一位跟自己交易的人类贵族出尔反尔，打算设计陷害他，因此早已来到准备监视小镇的他，没有立即现身，而是躲在高空的云层上，盘旋了将近三十分钟，真正确认四周没有埋伏，没有重弩之后，他才真正出现在贩等人的面前，看看这一队有点奇怪的队伍要搞出什么名堂。
一个姬骑士﹑两个士兵﹑三个囚犯和一个跛子……
小心无大错，这是比路尼达与同辈所不同的地方。
只不过当比路尼达看到贩这个手执着跛子，以及发现这群人根本没怎么动过这监视点的布置时，他本来被人类冒犯的不满也少了很多，想要了解这群人的兴致也油然而生了起来。
近一百年的时间，比路尼达才堪堪发现了两个与别不同的人类，说什么都不可能直接杀死，虽然一发龙息下去，他们七个都会是死人，但比路尼达还想要多看看这人类到底有什么更特别的地方。
活了两百年，比路尼达想来一点刺激和惊喜……
「人类，你凭什么跟我谈判？」
当然，流程还是需要的。
像两个月之前那样，比路尼达还不确认贩到底是在装，还是真的把他这头恶名昭彰的恶龙比路尼达当成可以交流的对象。
「比路尼达。」
贩轻呼了口气，用没握着拐仗的手，指向边境镇所在的方向，「我知道你想要的，所以我凭它用来跟你谈判。」
「喔？」比路尼达又笑了。
在这一刻比路尼达确定面前这位人类，与两个月之前的那一位本质上没有分别，是同一类的性椒。如果以人类的词汇来形容，那这两个人都是为了目的而可以不择手段的坏人，可恶卑鄙贱格冷血无所不用其极等等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到他们两人的身上。
要知道上一位可是轻松决定了用整个边境镇的生命……
龙看人是脸盲，人看龙也一样是脸盲。
贩分不清比路尼达此时到底是什么表情，但由他的肢体语言所表达出的讯号，贩可以肯定——他猜对了一点。
比路尼达想要的东西，可能不在边境镇里，但要得到它，必需要完成他现时「威胁边境镇」的坏人角色。
——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再不择手段地去完成它。
「先下来吧，我一直仰头有点累了。」贩的嘴角微微上扬，收回了拍向边境镇的手指，然后指向东边的要塞，「而且，你应该不会想让要塞里的那一位知道吧？」
「的确。」比路尼达感觉到了压力。
比路尼达并不害怕那个找上他的人类男性，大不了他只要翅膀一飞，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一会，事情过去之后，什么人都影响不了他，因为他是可以活上五百年以上的巨龙，对比平均只能活到六十的人类，在时间这件事上他有着天然的优势。
压力不是其他人给的，而是面前这位跛子给他的。
比路尼达说不出来，就像自己的想法和秘密都在这个手握拐杖的跛子面前无所遁形……
接着天空中的比路尼达缓缓减慢了拍动翅膀，徐徐地落到贩的面前。
——轰。
当然，这所谓的「徐徐地」也仅仅是相对于巨龙这个种族而言，身在同一空间的人类们，都可以清楚感觉得到比路尼达在后肢着地时，为这地方所带来的巨大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