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留下
一百个人里，可能有一个先天出生的盲人，这是不幸；一千个人里，可能有几十个人因后天受伤和疾病而成了盲人，这是不幸。
可是……
当整整一座军事要塞里的所有军人﹑贵族，都因为非物理性的原因，而选择性成为盲人，那就不是一句不幸就可以概括的。
更不是边境镇上那些将因为恶龙比路尼达到来而死去的人，所能接受的一个合理解释。
不是盲的，这里没有盲人。
贩大脑里出现很多的可能，但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龙跟公国勾结的可能，这件事根本就是——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都是假的！」
胡说八道。
令人难以相信，毕竟不相信是合理的反应，正如可莉希丝当天听到贩在分析公国已经抛弃边境镇时那激烈的反应，这时她和大部份人的常识，都明显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生长在和平时代的骑士可莉希丝，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两名年轻士兵，胆小的农夫沃尔夫，脸上都是「这不可能发生」的表情。
除了贩之外，反而是被当成是炮灰的两个骗子最为镇定，只看这一刻可能会以为他们两人才是军人，而可莉希丝和士兵们更像是少先队那些半大的少年少女，像模象样但没实际经验。
「贩……」
「可能还是不可能？这个已经不需要讨论了。」
的确现在在明显有着证据支持的疑似事实，再像福尔摩斯那样找寻蛛丝马迹去否定是不现实的，现时最优先的事项绝对没有包含「否定」。
「可是﹑可是，如果真的没有援军，我们﹑我们有什么可以击退恶龙……」
惊慌的可莉希丝，那不安的样子令贩觉得她还有点儿不一样的可爱，跟平常自信有着反差，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贩！」
贩耸耸肩，再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
「说认真的！」
「想办法﹑谈判﹑交流﹑说服，我哪里有不认真呢？」贩睁眼说大话，他刚才一脑子想的都不是解决比路尼达。
可莉希丝半信半疑，然后又再问道：「你……你﹑你真的打算要留在这里？跟那头恶龙比路尼达谈判？」
「战争﹑争斗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除非是那些天生混沌的恶心家伙。」说着的同时，贩用右手的食指指向天空。
「那——」
「事实上，大部份生物在战争开打之前，都会先寻求和平解决的手段，正如比路尼达会先来威胁你们一下，像是下战书一样。」贩说着的同时，走向其中一棵倒了一半的树木坐下，「所以在跟比路尼达交流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人是坐下了，可是在可莉希丝的眼中，这时的贩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
不只是可莉希丝。
这一刻，在这里所有人的眼中，贩的身影好像突然变得高大了起来。
骗子还是先知？
冷血还是冷静？
聪明还是愚蠢？
都不怎么重要了，因为可莉希丝决定相信一次。她轻呼了口气，然后跟贩一样，找了棵树靠着坐下。
「所有人休整，我们就在这里，等那头恶龙比路尼达出现！」
想要反对的士兵，只能点头，因为可莉希丝是他们的长官。他们是合格的士兵，在上官下达命令之后，即使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遵从，即使这命令在他们眼中有点蠢……
其实骄傲的姬骑士可莉希丝也觉得这很蠢，但她还是抱着「反正没什么希望，那就放手一搏」的心态，接受了贩话。
当然，如果可莉希丝突然想出更好的点子，她还是二话不说马上把贩敲晕带走没商量……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这种明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一头怪物，而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对付的时候。当一个人感到焦虑的时候，话会变得很多，问题也自然而然出现，虽然可莉希丝一向都是问题少女。
「喂﹑骗子……」
已经回答了很多问题的贩只是「嗯」的应了一声，头也不再抬。
如果这里放插曲的话，贩觉得应该放马来西亚森美兰州芙蓉市出生女歌手的名曲。
「喂！」
专注力全都在手中那部剧本上。本来没有任何剧情的地方也开始一一浮现出对白。而本来只有两个主演的地方，现在也加入了不少的人物，其中名字叫作贩的他，被标示为第一配角……
只可惜这剧情依旧没有后续，这剧本更像是日记，如实地交代所有的事，连美化都没有，直接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都直接登在上面。
贩很好奇，在正片之中，穿插了一个胡说八道的角色，那些「神」真的会喜欢吗？
「喂！有没有听到我叫你！」
贩斜眼望了一眼，语气中带着不满的可莉希丝，「所以呢？」
「你——先别看书！」可莉希丝咬了咬牙，忍住暴打这个跛子的冲动。
不得不说，可莉希丝很讨厌贩这个说话不看人的习惯，要是别人这样对她，大概就直接动手打人了。正确来说，在是这里的领主图基思都不敢这么没礼貌对待下属，更何况是其他人？
只是贩……
事实上可莉希丝不得不承认这个只认识了不到两天的跛子，的确有着不错的头脑，而在这次发现恶龙据点的事亦令所有人对他另眼相看，包括不爽他的两个士兵。即使可莉希丝嘴上还叫他骗子，而心里已经算是认可了他。
不过认可是一回事，但心理上那顽固的反感还是像钉子一样，妥妥地钉在大脑里，骗子这称号短期内改变不了。
这就是第一印象的重要性。
当然另一个主要问题是两人智商上的差距。可莉希丝觉得贩的脑子太好比她好太多了，思考的事超过了她太多步，像是刚刚学明白马行日象行田的新手对上国手一样。
可莉希丝完完全全猜不出贩的大脑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而且更可恶的是，他还毫不掩饰对于可莉希丝智商上的鄙视……
可以说讨厌这个特性，已经牢牢地贴在贩的身上，怎么也脱不下来了。
「喂！」
「是﹑是是。」
贩自己并不怎么在意，要知道讨厌这个特性，可是带着正面效果的。他轻呼了口气，合上手中的剧本，终于转过头望向可莉希丝。
夕阳下，映衬出可莉希丝金色的马尾，一身精致的皮甲完美地使普通女性所没有的英气融入她青春的身体，靠在树茎的坐姿略显慵懒，但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对周边十分警觉。
即使贩没见过可莉希丝出手对付其他人，而他自己也只被她制服过一次，但仅仅是那一次，他就可以肯定，即使现时交给他一把手枪二十四发子弹，也无法威胁到她。尤其是这在十步之内的范围，只要他做出什么带着威胁的行动或是动作，都必定会被可莉希丝放于身侧的短刀制服。
「啧啧啧﹑如果把眼睛用黑布蒙住，四周再加上一群哥布尔，那就真的是完美的画面。」贩说着的同时不自觉地笑了。
听不懂的可莉希丝内心深处浮出了一阵不安的预感，汗毛都立了起来。不只是因为贩那奇怪的笑容，还有那死鱼一样的眼。
在可莉希丝十多年的人生之中，见过最强最可怕的敌人是骑士试炼中的巨魔，但跟贩这时怪怪的眼神对比起来，巨魔也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不带着一丝生命的气息，就似是要将所有生物吞噬，寒冰一般冷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