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半是因为巫蛊秘法被打断，导致师立善急火攻心。
又一半是因为李林这擎天架海的一拳，直直的印在了师立善的心脉。
中拳的瞬间，师立善登时脸色涨红，眼神涣散，李林也顺势松开了师立善的手腕。
师立善脚步踉跄的倒退了几步，像是重心不稳，又像是被自己的步伐绊倒。
恍若玉柱倾倒，轰然之间，师立善跌倒在地上，一路撞翻桌椅，伴随着一口闷血，再去看师立善的时候，他已经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好巧不巧，那口闷血，被师立善吐在了墨绿色的小鼎上面。
一时间，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李林等人顿时如临大敌。
至少依照李林精通后世千年之久的网文和影视套路来说，这样的巧合，必定要引起小鼎中蛊虫的异动。
甚至说不得众人闯入卧室的时候，师立善的祭炼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缺的就是这一口心头血作为引子……
能被师立善这样慎重对待的蛊虫，自然非是凡类，稍有不慎，只怕众人多少都要有所折损。
有人捏着符，有人挽着剑，有人掐着诀。
众人皆凝神看向小鼎中，却又不敢去试探。
鬼知道掀开鼎盖之后，冒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生物危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预想之中的诡谲蛊虫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小鼎之中那叮当作响的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彻底消弭。
四人都略有些尴尬的对视，显然刚才的反应大有和空气斗智斗勇的嫌疑。
收起已经捏的有些变形的符篆，李林伸手敲了敲耳麦，正准备示意行动组人员前来收获战果，结果李林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听到一位行动人员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
“李教官，仪器检测到灵炁激增现象的消退，但目标人员所处地区的灵炁浓度反而在持续增高！请注意周围情况！”
几乎在行动人员的话音刚落的时候，李林便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周围灵炁的变化！
一股充盈的灵炁在整个房间之中散逸开来。
李林眉头一挑，甚至有一种神轻体畅的感觉，连带着，李林更是感受到这股灵炁的截然不同。
这得益于李林已经十分凝练的神念。
他感受到了这股灵炁之中所蕴含的非同寻常的活性。
或者用更为“修仙”风格的话语来说，这股浓郁的灵炁之中，蕴含着充沛的生机！
那仿佛是最为纯粹的本源生机，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还是一股木属性灵炁。
李林下意识的与宋一明道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惊喜的意味。
甚至李林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躯向灵魂发出渴望的念头，源自于生物本能进化的渴望，想要吸收消化这股生机的渴望。
对视之后，众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到身前的小鼎上。
这几乎是可以推断猜测的事实，师立善炼蛊失败，鼎中的蛊虫在关键时刻后继无力，继而消亡，而先前因为秘法汇聚而来，灌注在蛊虫身上的灵炁，也因为蛊虫本体的消亡，而重新朝着天地之间散逸。
这也足够解释，为什么灵炁激增现象停止之后，还会检测到灵炁浓度的持续增高。
只因为炼蛊的过程，是将灵炁压缩在一个点上，如今又要从这一个点溃散到一定的区域。
唯有乔禹民和云德昌两位道长，感受着充沛灵炁的同时，也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后退了半步。
很可惜，这并非是与他们修行的功法同属性的灵炁。
……
轻轻敲了敲耳麦，李林将一切猜测都汇报给通讯另外一端的人员，并且鉴于机缘的非凡，特别申请自己与宋一明道长就地闭关，炼化这股木属性灵炁，以免造成浪费。
只是片刻的迟疑，耳麦之中便响起了严义德的声音。
“李顾问，行动组成员已经上楼，请安排乔道长和云道长一同将目标人员师立善捉拿归案，另外，鉴于情况特殊，特别批准李顾问和宋道长就地闭关，会有行动组成员全程守护两位的安全警戒工作，另外，如无必要，请保持小鼎和其中的蛊虫尸体的完整，不要做出不必要的破坏。”
后面的嘱托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哪怕是未炼成的蛊虫，对于灵能部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研究材料”。
况且李林身为部门内部的自己人，有机缘在前，严义德也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应事情顺利的吩咐下去，李林也赶忙与宋一明道长在破败的卧室中找了两个干净的角落，面朝小鼎，盘膝坐忘，存神观想，一呼一吸之间依照功法所述，努力吐纳着这股充沛的灵炁。
等李林和宋一明道长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再度黯淡下来，透过半掩的窗帘，已然可以看到窗外昏黄的天穹，与洋洋洒洒不断飘落的雪花。
这一个就地闭关，已经是一整天的时间过去。
两人的眼神中，都是无法掩饰的喜意与遗憾。
喜的是这一日打坐的时间，几乎省去了旬月的功夫，甚至或许对于宋一明道长而言，只是代表着修为的增长，但是对于李林而言，则是曾经后天勉强弥补根基的身躯，因着这充沛的本源生机，彻底拭去了瑕疵。
遗憾的则是这样的机缘已经彻底消散的一干二净，让人意犹未尽。
如今的李林，只说身体天赋上面，已经和各山门的弟子不差分毫。
换而言之，随着今日的闭关结束，李林将不再桎梏于当前的境界，可以继续修行下去，朝着先天境界一路“狂奔”。
走出楼门，李林联系着行动人员赶来，将小鼎和里面的蛊虫尸体妥善封存。
越是回想着今天的奇异经历，李林心中的疑惑就越重。
不管怎么去看待，这未炼成的蛊虫都有点“十全大补丸”的意思，若不是涉及到两百多条人命，哪怕说这是医道圣丹，李林都会相信。
……
回到了分部基地当中，李林困坐一日，却丝毫不见疲惫，反而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推开门，透过单向玻璃，李林看到了已经苏醒过来的师立善，沉默的坐在审讯室中，婆娑着满是老茧的双手，沉默不语。
悄声走到严义德的身旁，李林开口问道：
“他都招了没？”
严义德皱着眉，摇摇头。
“从他醒过来之后，就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谁跟他说话都不回应，等会儿让小雯过来试试，如果还不能沟通的话，只怕就要等羁押回京之后再想办法了。”
点点头，李林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严鸿雯的到来。
不过片刻，审讯室中，严鸿雯捧着一沓文件，推门而入。
师立善恍若没有反应一般，沉寂如老僧入定。
严鸿雯也不意外，径直走到桌前，将手中的文件推到师立善的面前。
“今天上午八点五十分许，你的前妻因为病情急剧恶化，被送入手术室进行紧急抢救，手术时常一小时十三分钟，也就是我们准备对你实施抓捕前的一刻钟左右，她因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这是我们从第三人民医院处拿到的手术报告，你可以先看一看，我知道，因为我们的行动，打断了你炼蛊的计划，即现在心怀抗拒，我也理解，而且我们已经了解到了你所炼制蛊虫的特性，你是想救治你的前妻对不对？
但真正的事实是，即便没有我们行动造成的阻碍，在你成功炼制出蛊虫之前，你的前妻也会因为病情的恶化，在手术台上离世，师立善，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清晰的认识到，在你一厢情愿的举动背后，是两百多位民众的性命。
即便是我们打断了你的炼制，但是在你那巫蛊秘法的牵动下，依旧对这些患者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他们的肝脏、肺部、肾部甚至是心脏，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往后数十年，伴随他们的将是疾病缠身，这里面，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孩子。
这就是我可以告诉你的一切，你可以继续冷静，继续抗拒，继续对我们的工作进行不配合，我们可以给你时间考虑，给你时间去消化吸收，然后你再告诉我们，你的答案。”
说完话，严鸿雯便静静的坐在师立善的对面，一言不发，没有催促，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只是师立善半低的头颅此刻低垂的更深了。
他的肩膀在颤抖。
片刻后，啜泣的声音在审讯室中响起。
哪怕相隔着单向玻璃，李林依旧以神念感受到了师立善身上的灵炁波动。
李林很清楚这样的现象意味着什么。
在层层的打击下，师立善的“道心”已经崩溃。
往昔的修行所得此刻如流水一般散去，师立善如今已经是一介凡人，只怕终此一生，也不再有重踏修行之路的可能。
良久之后。
师立善缓缓抬起头来，红肿的双眼看向严鸿雯。
“我……我坦白……”
“我的确是想要炼制蛊虫，来救活我前妻，蛊虫的名字叫做百元养圣蛊，以百余白竹虫蛊为引，施展秘法可以借他们的性命，凝练这一蛊虫……”
……
与此同时，某一不知名之地。
四下里幽暗逼仄，甚至像是不存于天地之间，无有生灵存在。
此地有一方水池，池水黝黑，有屡屡黑烟飘荡。
水池上，立着一尊大鼎，大鼎四足，正踏在水池的四角上。
仔细看去，鼎身上一面刻着花鸟鱼虫，一面刻着精灵鬼怪，一面刻着情欲众生，唯有最后一面，似是隐在黑烟之中，朦胧难见其详。
忽的，某一瞬间，鼎身上突然有血迹显现。
这殷红的痕迹来的无端，像是凭空被人涂抹上去的一般。
血痕顺着鼎身缓缓向下蔓延。
一滴鲜血聚在大鼎底下，摇摇欲坠挣扎半晌之后，终于挣脱了鼎身，落到黑池中。
叮！
平静的水面上，层层涟漪飘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