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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尾声

    1

    毕业离校的那一天,天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这天并没有雨,只是多云转阴。

    炎炎夏日,没有日头的天气当然很受欢迎。可是,在这没有日光的天气里和老师、同学挥手作别,总会给原本郁闷的心情蒙上一层阴影。

    昨天傍晚,追风对我说,要去女友家住几天,让我自己先走。

    我看见许多成双成对的男生女生一同背着行李结伴出了校门,我孤单地走在校园里,心里便有了很不自在的感觉。

    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拖着行李箱向校门口走去。

    我听到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老黑,他也是一个人,肩上斜背的一个墨绿色旅行包,手里还拉着一个行李箱。

    我停住脚步,说:“老黑哥,一路顺风,以后常联系啊!”

    老黑来到我身边,说:“程越,结婚时一定给我打电话,不管多么远,我也会赶过去参加你的婚礼。”

    我苦笑一声,说:“好吧,你结婚时也要通知我。”

    老黑说:“没问题。我们是兄弟嘛。”

    我俩又聊几句,一起朝校门口走去。

    在校门口同学们一一握别。

    我看了眼雕刻在巨大的山石上的“岛城艺术学院”几个大字,兀自背着行李来到了路边的站牌前。

    老黑的方向与我正好相反,他等的公交车先到了,冲我用力摇了摇胳膊,然后搬起行李箱,上了公交车。

    那辆淡黄色公交车缓缓驶远。我的眼睛又是一阵酸涩。

    公交车终于缓缓驶过来。我知道,就要离开岛城了。

    2

    我把生命中最美好的四年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这座美丽的城市。四年前,我背着行李来到这里,今天背着行李原路返回。这一切,将注定我不过是这座城市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

    四年前的岛城,我见到郑雨溪来报到的那一刻,原本以为我与她之间必将有一个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在这里上演。一个梦幻般的开始,曾经让我兴奋不已,可是,谁又会想到故事的结局竟是如此凄切。

    这怪不得谁,要怪只能怪自己!

    我乘坐上公交车那一刻,心中顿时萌生出莫大的哀伤来。别了,岛城!别了,与我朝夕相处了四年的校园!也许今天走后,我将永远不再回来,可是,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让我刻骨铭心。

    一个人的行程,总有说不尽的孤独和落寞。我蜷缩在车厢里,心情差到了极点。

    3

    到家时,已是傍晚。推开大铁门,爸妈知道我要回家,早已炖了一只家养的大公鸡。

    我没有一点食欲,心中十分郁闷,怕爸妈替我担心,我强作笑颜。那一刻,我在想,假如郑雨溪能与我一同回家的话,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呀!可是,这一切将不再成为可能。想到这里,我懊恼不已。

    回家后,又临时找不到工作,我只能闲在家里。田地里农活很多,我本想帮着家里干些农活,妈妈执意不肯,怕把我晒黑,将来到了工作单位,会影响到我的形象。我倒不是怕被太阳晒,是怕外出遇见村里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我整天留在家里,除了看电视,就是上网。

    每次上网,我登录QQ,暗想若是能用QQ与郑雨溪聊聊天也好。可是,我知道她平时很少上网,上学时,她连QQ号都没有,有几次我想为她申请QQ号码,都被婉言拒绝。

    爸妈交代给我的任务是做饭。另外,若是有人来买常用药,给人家把药取上,若是需要打针,就给爸爸打电话。

    几个月前,爸爸为我找工作的事已经进行了走动。可是,人托人,人再托人,这力道小了很多,介绍的几个工作,我感觉都不合心意。见我对工作不满意,妈妈没有让我去。

    没事做,有时候真能闲出病来。在家里一呆就是三个月,工作的事一直没有着落。几天前,路远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去了林若雪的家乡,凭着林若雪爸爸的人脉关系在一家杂志社找了一份美编的工作,从他兴奋的话语里,听得出他对那份工作很满意。

    挂了电话,我吃了生葡萄似的,酸得真想把胃吐出来。

    追风和他的女友都在市里就了业,追风去了一家健身俱乐部当了健身教练,他的女友则去了市歌舞团做了舞蹈演员。虽然工作并不是多么理想,可也不是太差。

    追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按理说,应该很珍惜这份工作,更珍惜当前的爱情。

    我待在家里已经五个月。爸爸和妈妈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为了给我找工作,两个人经常为一些琐碎事拌嘴吵架。我见他们整天愁眉苦脸,常常感到钻心般的难受。

    寂寞的时候,我常常想,这会儿,郑雨溪在做什么呢?有几次摸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她,可我又想不起电话通了该说些什么。我真的很害怕给她打电话,每次将她的号码从手机上翻出来,凝视许久,也不敢摁下那个绿色按键,仿佛一旦按下去,手机就会爆炸似的。

    说来也怪,从我回到家,郑雨溪从来没有给我打电话,连个短信也没有。我常常把手机拿在手里出神,祈盼她能给我打来电话。可是,每次都会让我失望。

    4

    转眼就是春节,这半年我一直闲在家里。年三十晚上,一家人看“春晚”的时候,我拿定主意,等过了年,我想只身一人到南方闯一闯,说不定会闯出一番天地来。这

    件事我没有跟爸妈说,我知道若说出来,他们肯定不同意。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还不等我和爸妈商量去南方的事,爸爸打听来消息,说区里要招考一批教师,据说有几名是美术老师。

    第二天,我到区里报了名。经过二十多天的紧张复习,参加了考试,想不到我入围了,然后是面试。十几天过后,成绩下来了,庆幸的是,我被录取了。

    知道我被录取的消息,全家人非常高兴,那天晚上,妈妈做了几个好菜,爸爸还打开两瓶啤酒,他一瓶,给我一瓶。

    爸爸是医生,他很少喝酒,也从不准我喝。那天,他把啤酒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吃惊。爸爸笑着说:“小越,喝点吧。”

    我看一眼爸爸,又看了看那瓶啤酒,心情真的挺复杂。虽然我暗地里偷着喝过的啤酒数不计其数,可我感到眼前这瓶啤酒的意义的确非同凡响。

    到区教育局报到时,我才知道被分到了乐安七中当美术老师。

    真让人匪夷所思。乐安七中,这个我和郑雨溪曾经一起学习过的地方,时隔四年之久,我又回到这里,不过这次我是以一名美术教师的身份出现的。

    到乐安七中的第一天,我才知道席老师去年的时候已经考上研究生离开了这里。我接替了他以前的工作,没有见到席老师,心里或多或少有一些失望。

    不知道他在遥远的地方,知道了他的学生现在已承担起他以前的教学任务,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情。

    我教学生的画室还是以前我和郑雨溪一起学习的地方,那里除了部分画架和板凳换成新的外,和四年前相比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对我来说,除了身份和年龄,改变的还有心情。

    第一次走进美术室,我的心情极其复杂,以为我还是来这里学画的,总觉得郑雨溪也待在美术室和我一起学画。直到学生们甜甜地叫我一声程老师,我才恍若梦醒一般,知道这里的一切已经发生根本性改变。

    学生绘画的时候,我在屋里转来转去,当我转到我和郑雨溪曾经绘画的位置,心里便会萌生怪异的感觉。

    窗外的白杨树依然那么高大,四年时间它们似乎一点都没有长大。

    初恋是最美的思念,可她又是最痛苦的。我的思念,是一串串亮晶晶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又湮没在逝去的岁月,汇成一条奔流不息的泪河。

    我实在无法相信,曾经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坐在窗下绘画,虽然两人总是默默无语,可两颗近在咫尺的心却彼此深深相爱。可谁又知道,就当两个人即将到达爱情彼岸时,男孩的一个错误决定,却让他错过这场完美的爱情盛宴。

    5

    教学的日子还算快乐。

    日子在平平淡淡中一天天过去,从岛城回来后,我已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可是,在岛城时的手机卡一直用着,一直奢望或许有一天,郑雨溪或是苏曼会给我打电话过来。可是,离开岛城都一年多了,依然没有收到她们的电话或是短信。

    给她们打电话,我又缺少底气。刚来乐安七中时,我试着给她俩发过短信,可两个人都没有回复。既然是这样,我更没有勇气给她们打电话了。

    她俩大约是换了新号码。去一个新地方一般都要在当地重新办理一个手机卡,这是一般常识。尽管如此,我在岛城的那个手机号一直舍不得丢掉,我仍然期盼着奇迹能够出现。

    爸妈天天为我的婚事着急,我每次回家,他们都会问起我的婚事,我被问得脑袋都大了。

    到乐安七中上班后的第五个月,我终于又谈恋爱了。

    女朋友叫陈玲,是学校的一名数学老师,她虽然没有郑雨溪和苏曼的俊美清秀,可是,她很恬静很善良,还特别爱笑。

    之所以和陈玲谈恋爱,并非她多么喜欢我,也不是我多么喜欢她,理由简单得有些让人觉得可笑,那就是乐安七中一百多名教师中,我是唯一单身男,她是唯一单身女。

    不管怎以说,我和陈玲一起回家的时候,爸爸和妈妈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两位老人高兴,我心里也舒畅多了。

    在和陈玲交往的日子里,我渐渐找到真实感很强的爱情,那颗冰冷了许久的心,逐渐燃放出爱的火花。

    老家有个风俗,男女相爱后是要搞定亲仪式的,男女双方的老人见个面,吃个饭,拉拉家常就算是订婚了。

    在我和陈玲订婚的前天晚上,我的脑神经仿佛发生严重短路,眼前总是交替出现郑雨溪和苏曼的身影,我的内心深处有一股无比巨大的冲动,想把我订婚的消息告诉她们。

    我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从手机里翻出郑雨溪的号码了。

    我终于鼓足勇气将那个绿色的按键摁了下去。我快速将手机放在耳边,马上要听到她的声音了,我的心怦怦地跳动着。

    电话那端的确响起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不过她不是郑雨溪的,而是那句——您拨叫的电话已停机。

    我感到无比失望。我知道,可能永远无法联系到郑雨溪了,我与她已完全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怕是今生今世再无法相见。

    我又拨打了苏曼的手机号,相比之下,这次我淡定了许多,可是,结局是一样的,也是停机。

    在岛城时的手机卡,我一直宝贝似地保留着,原本是想收获到惊喜的,现在看来,它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我将手机卡从手机里抠出来,将它随手丢进垃圾桶。

    我在一张白纸上,用画笔写下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句话:程越,你这个混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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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健,作家,山东广饶人。已出版长篇小说《同学会》《公考》《假如让爱多等一天》《一起走过那年的雨季》等。《同学会》曾获黄河口文艺奖,黄河口文化之星。短篇作品见于《小说月刊》《青年博览》《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新民晚报》《博爱》等多家期刊。作品曾入选《名家微型小说精品》《中学生成长经典书系》《中国微型小说百年经典》等。

    新浪微博:@zj孙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