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刀痕1933 >第五十五章灾祸根苗
    已经二更天,躺在床上的王丰云总幻听在门外,二莲与一个男人低声说着什么。

    “你怎么还敢来?”

    “我来看看他死了没有?”

    “嘘,大夫说只要静养还是能好的。”

    “我想你想的紧呢,这几天歇着,感觉腔子里都没着没落的,快让我香香。”

    “想死啦,你张家血肉可都在我肚子里,你个害人的妖精哦,你不怕一尸两命?快走吧。”

    王丰云迷迷糊糊感觉一阵阵困意涌动,这是谁,是做梦吧,还是……

    他挣扎想爬起,只是手脚酥软成了两条,徒劳无力的挥手打翻了茶水“二莲,二莲?”

    正在门外叙话的两人吓了一跳,二莲羞恼的拍了那张先生一把“快些走吧,别惹出事端。”

    转生脆生生“哎,老爷别急,我正在给您熬药呢。”

    透过窗户,张先生看了一眼床上的王丰云,不知为何,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不如……”

    二莲唬的脸色都变了,连连摆手“快走吧,别找死罪,这件事做不得。”

    张先生被打断也随即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怎的想到了杀人,擦擦冷汗匆匆转身离去。

    阴历六月,太阳好像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冬日的柔和,刚刚从长城上冒出头便急不可耐的露出一副让人浑身冒汗的傲慢。

    玉莲从院子中赶出一群小鸡,笑吟吟满脸满足,柱子欢呼追着小鸡在田野里撒野,引得玉莲擦汗斥责了几声“莫跑的太远了。”

    各家各户的烟囱冒出一团黑烟,冲入天空之后开始翻滚,张复汉吊着胳膊坐在门槛上满是满足,土郎中提着两包药走过,远远便是点头“贤婿让我好等。”

    “那个是你的女婿。”张复汉笑骂一句,抬手扔出一块大洋“煎好了药去买酒卖肉,晌午好好喝喝。”

    “自然。”土郎中喜滋滋看着大洋,用力拉开破袄露出黑乎乎的肋骨,将银元藏入腋窝之中满足的摇头晃脑。

    “揍性!”张复汉哼了一声,倒是一个没见识的样子。

    土郎中看出张复汉的言不由衷,放了心的嘻嘻笑着让过张复汉走入柴房,哗啦啦先在一旁结结实实擦了一泡尿,舀水烧火。

    张复汉回头看了一眼蹲在灶前的土郎中,暖暖的射线照射他的身上,心中倒是暖暖的,好一副无比和谐充满人性的动人景象呢。

    远远拨浪鼓响,一个挑担子货郎走过街道在街角蹲下,不断摇动拨浪鼓,柱子听到撒腿便跑“糖,糖!”

    张复汉刚要起身,玉莲一把拦住“这钱要细水长流,日子长着咧,有鸡毛换。”

    一小袋鸡毛只换了一两块粘牙的糖,倒是玉莲咬牙掏钱买了个青花酒盅唠唠叨叨塞到张复汉手中“当了家,用这个量,省的喝醉了。”

    张复汉也笑,挥手“小畜生过来,叫爹,爹!”

    “老畜生!”栓子倒是聪明,举着糖笑嘻嘻跑走,张复汉哈哈大笑用力挠挠头“也是,小畜生的爹就是老畜生。”

    “瞎说八道。”玉莲结结实实一巴掌拍到后背,这非夫妻的吵嘴,火候倒是真的熟过真夫妻,因为在这一瞬间,张复汉一阵迷离与眩晕,这就是女子的拖累与可爱吗?

    那小贩挑着担子来到门口咧嘴笑“老哥,讨口水喝?”

    “嗯!”张复汉笑着打量小贩“生意可好?”

    “养家糊口的营生。”小贩苦笑摆手,看到柱子转身又提起几根糖塞过去“吃,随便吃。”

    玉莲舀了满满当当一大瓢水,小贩咕咚咕咚痛快,擦擦嘴递过瓢打量“老哥这是受伤了?”

    “咬了一口。”张复汉浑然不在意,那小贩向门内看了一眼,点头挑着担子离去。

    在家里歇着也闲的难受,索性栓子回了一趟南王村,路上倒是看到了一具死尸,被人杀了扔到了沟里。

    这沟深林密,本也不会被人发现,不料想有个过路的肚子疼,偏生钻进去大解,看到尸首叫了一嗓子,便被人报了官。

    尸首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神微睁带着惊恐,衣服凌乱被砍了无数刀的样子,倒像是一只被切零碎的鸡,脖子被砍了两刀,脑袋扭得怪异,栓子只看了一眼顿了顿。

    这个尸首他是认识的,也很熟,那便是自己上一趟琉璃厂做工的地方指挥抬箱子的小伙计,怎的死在这里?

    周围看热闹的不多,死个把人在这个年月并不稀奇,看得多了也就少了新鲜感。

    几个警察草草收敛,便准备当做无主之物扔了,一个老警察背着手叼着眼袋笑眯眯的打量周围“看什么看,走了走了。”

    “无主尸首,准备敛藏吧。”老警察咳嗽一声,拿着眼袋在脚底敲了几下。

    “那个,我倒是认得这个人,我!”栓子有些忍不住,毕竟人死归宗也是好的,不然孤魂野鬼想想心中不落忍。

    老警察忽的转头,眼神闪过一丝像是鬼火似的东西“你可是认清楚了,你认得?”

    这个表情让栓子忽如六月天泼了一盆冰水,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是了,若是自己认得, 那岂不是扯不清的关系,先查后敲,自己沾染上倾家荡产也说不定。

    “我……”

    “你到底认识不认得?”老警察的表情如同一头馋嘴猫,带着笑眼神却是狼性“仔仔细细看清楚。”

    “我,我……”栓子打了个激灵,招惹了大麻烦了。

    那老警察上下打量栓子,一身苦力的打扮,怕是也榨不出二两油水的样子,心也就倦怠了,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油水谁干活?

    “仔细看,怕是看花眼了吧?”

    “是是是,看错了,不认得,不认得的。”栓子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对不起老总。”

    “年纪轻轻便生了一双狗眼,滚。”老警察阴森森的目光如同阅尽沧桑的耋耄老人一般,嘴角忽的发出一声早已准备的冷笑,含混不清带着恶毒。

    栓子匆匆离去,脚步一步也不听,越走越宽。

    “又是个怂包。”一个警察厌恶的踹了一脚尸体“扔沟里算了,还得挖坑。”

    足足跑出七八里,栓子满身是汗的停下脚步,都说不论时局怎么变,要远离官家,粘上了便是掉皮掉肉,自己差点险了。

    傻子老九自从栓子走后虽然依旧快乐,只是笑容好像少了一些逗人笑的味道,更多的像是敷衍了事。

    他蹲在村头树下,不急不恼的晃着两颗黄色眼珠,板牙露出嘴唇上下乱晃,略有些秀气但变形的脸上带着一种迷离的笑意。

    他的笑意随着凝固的笑容不断上下的移动,死死盯着大路好像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