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额头肿起来一个包，跟家里说赶会时不小心和别人撞了。家里好糊弄，班里却没法进了，不想让柳翠看见。文明决定在李姐的小卖部里眯上两天，先把头上的肿包消下去。
李姐果然爽快，对文明说：“快去屋里躺着吧！怎么又跟人打架了？”
文明说：“不是跟人打架，是被人家打，一下都没还手！”
李姐不相信地说：“你们会不还手？不还手也好，打回去打过来的，就一回比一回重了。看这伤也不严重，两天就消下去了！”
文明在小床上躺下，李姐放下手里正织着的毛衣，拿个小瓶子和棉签走过来，说：“给你擦点酒精。”
文明坐起来说：“不用不用！昨天都弄过了！”
李姐在床边蹲下，说：“躺好别动，每天都得擦一擦，好得快些！”
蘸着酒精的棉签擦过去，一阵清凉，文明顿时觉得肿胀的脑门小了很多，轻了很多。文明想怪不得事成总喜欢赖在这里，这里真是温暖呢！文明的头微微一沉，就睡着了。
下午，文明在小卖部里喝了瓶汽水，和李姐聊了一会儿天，又躺在李姐舒服的小床上接着睡。
文明睡得正香，被事成一阵乱晃给晃醒了。文明眯着眼睛看见是事成，懒得醒过来，往门口一看，李姐不在了。
文明坐起来说：“李姐呢？”
事成说：“有事儿出去了。”
文明说：“你不上课跑这里来干什么？”
事成惊奇地说：“咦！这里成你的地方了？这里可是我的根据地！”
文明打着哈欠说：“什么你的我的！咱们的！”
事成说：“行了行了，算你一份儿，咱俩的！你快起来让我睡会儿，困得都不行了，在班里趴着睡太难受！”
文明急忙躺倒，说：“我才刚睡就被你晃醒了！不行，还得再睡会儿！”
事成指着外间墙上的钟说：“你看看几点了，我在这等你很长时间了，你死猪似的总也不醒！快起来去外面看着店！”
文明看看钟，确实已经睡了很长时间，只好到外间坐着看店。
事成满意地躺下来，忽然对文明说：“对了文明！柳翠正找你呢，问你怎么没来上课。”
文明说：“你怎么说的？”
事成说：“上午郑东跟她说你有事，下午我看她想问我，赶紧跑这里了。”
文明说：“你们没跟她说我在这里吧？”
事成说：“那没有，我们不会说的！她一直问你能有什么事，我差点说‘相对象’，不知道郑东是怎么说的。”
文明说：“没说在这里就好。”
李姐的小卖部里很凉快，别看外面骄阳似火，一阵风吹过来，却清凉无比。事成很快来了困意，但门外树上的一只蝉叫得太卖力，像毛驴发春一样嘶吼，吵得事成怎么也睡不着。
事成指着门外的树说：“文明，往那棵桐树上踹一脚！把这只蝉赶走，吵死了！”
文明说：“干嘛赶走？挺好听的！”
事成说：“算你帮我忙了！等会儿请你喝汽水。快点快点！我起来再躺下就睡不着了！”
文明说：“好吧好吧！今天都听你的！”
文明站起来奔跑着飞起一脚，树身一震，蝉的叫声停止了。
事成问：“飞走了没有？”
文明说：“没有。不叫了就行。”
事成说：“没飞走过会儿它又叫！再来一脚！”
文明又奔跑着一脚大踹，树身一晃，蝉“吱”的一声飞跑了。
事成慢慢地睡着了，文明觉得很无聊，原来还以为开个小卖部很有意思呢，现在才知道也没什么劲。文明想了想，不知道以后结了婚干点什么才比较有意思。
文明正在胡思乱想，路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背着书包走了过来。小姑娘的一头长发在大太阳底下乌黑发亮，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缝。
小姑娘来到小卖部门口，文明以为是逃课的小学生来这里买东西，就问：“买什么？”
小姑娘一笑说：“买个郑文明！”
说着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用手当扇子扇着脸说：“热死了热死了！”
文明想小姑娘可能也是李姐这里的常客，但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呢？于是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姑娘嘿嘿笑着说：“你猜！”
文明仔细地看看她，说：“你是不是我们家哪个亲戚的小孩？看着有点面熟。”
小姑娘见文明打量她，坐直身子，把眼睛睁的更大些，说：“你好好想想！猜出来我请你吃雪糕！”
文明又仔细地看了看，又觉得陌生了，不认识。
小姑娘说：“算了！先请你吃雪糕吧！不过你要是猜不出来，下次你得请我吃两个！”
小姑娘到冰柜里拿了两个雪糕和文明一人一个。文明有点怀疑她兜里的钱不够。
小姑娘剥开雪糕刚舔了一口，一扭头看见了躺在里间床上的事成。小姑娘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文明疑惑地看着她，小姑娘冲文明一努嘴说：“嘘！”
小姑娘走到床边，把雪糕含在嘴里暖了暖，然后拿在手里悬在事成的鼻子上方，融化的雪糕水一滴一滴滴在事成的鼻子上，第三滴时，事成抬手抹了抹，小姑娘捂着嘴笑，第五滴时，事成一下坐了起来，惊慌地说：“下雨了！”
小姑娘笑弯了腰。
文明也笑着说：“雨下得好大！”
事成清醒过来，看是小姑娘，又躺在床上，说：“你怎么没上课？”
小姑娘说：“心里烦，不想上课了！”
事成撇撇嘴说：“五年级就学着逃课！一会儿你妈回来我告诉你妈！”
小姑娘说：“事成哥！别告诉我妈，我就是看我妈没在店里才敢回来的！”
文明看着事成说：“这是李姐的女儿？”
事成说：“是的，灵灵。”
文明说：“怪不得看着面熟，长得像李姐。”
事成看着灵灵说：“你叫我什么？以后叫叔叔知道吗？我们你都得叫叔叔！”
灵灵说：“你们才比我大几岁就叫叔叔！叫叔叔太别扭了！”
事成说：“叫哥哥才别扭呢，给我降辈了！你快回学校吧，你妈该回来了！”
灵灵一听赶紧往外走，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反正都快放学了，我妈回来也没事！”
灵灵在床边坐下，事成说：“去外边跟你文明叔叔玩，我再眯一会儿！”
灵灵掏出一本书，说：“有些作业不会做，你教教我！”
事成抬手一指文明，说：“去问他，他最会做作业。”
灵灵双手拢住嘴对着事成小声地说：“跟他不熟！你就教教我吧，行不行呀！”
事成说：“关键是我不一定会！”
灵灵笑着说：“五年级的你都不会？那你上课的时候干什么了，是不是一直看漂亮的女生了？”
事成说：“灵灵，以后别跟叔开这样的玩笑，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灵灵说：“好啦好啦！快教一下我这些作业怎么做！你看一下，肯定会的！”
事成只好拿起来琢磨琢磨。是一道数学应用题，事成看了一遍题目，自己还真能做出来！于是开始给灵灵讲。灵灵一边听着，身子越来靠事成越近，一只手或有意或无意地放在了事成的大腿上。事成觉得很别扭，但又觉得是自己的思想太肮脏想多了，就继续专心给灵灵讲题。可是讲着讲着，事成发现这道题没那么简单，是自己搞错了，同时他也发现灵灵根本没在听他讲，只是随声附和，而且眼波流转，神情非常不对，手也越来越热。事成的头皮一麻，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事成把书一放说：“不行不行，搞错了，不会做！”
灵灵的手顺着事成的大腿往上一拍，说：“小学的题你都能做错，太有意思了你！”
说着，通红着小脸嘿嘿地笑了起来。
事成一下子火了，指着灵灵说：“作业都不会做，还逃课！你脑子里想什么呢？看我不告诉你妈！”
事成说着站起来走出了小卖部。
文明不知道事成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像老子教训闺女一样严肃认真！看灵灵有些难过，就胡乱猜测着说：“你这叔叔就这样，一看到不会做的作业就发火。来，我教你！”
灵灵说：“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第二天，事成又来到小卖部。
李姐对事成说：“过来，到里边来。”
李姐的脸色似乎不对，事成到里间屋刚往床上一坐，李姐一巴掌扇在事成的脸上，差点把事成打晕。
事成腾地站了起来，说：“你干什么表嫂？”
李姐说：“干什么你心里清楚！”
事成捂着腮帮子大叫着说：“我清楚什么？”
李姐低沉着声音说：“你别喊，灵灵跟我说就你最色，让你以后别来我们这里了，是怎么回事？她才多大？看在亲戚的份儿上我不找你麻烦了，就这样！以后别来了！”
事成的眼前一黑，说：“嫂子，我正想跟你说你以后要管好灵灵，她逃课……”
“得得得！走吧走吧！你以后不要来我这里了，还有文明他们，告诉他们不要再来了，不然别怪我说话不好听！”
事成气得一跺脚，出了小卖部。
迎面文明正耷拉着脑袋往这边走来，事成拉着文明到了河边。
文明不解地问：“在李姐那里眯着多舒服，这么热来这里干什么？”
事成说：“别提了！我刚和李姐闹掰了，以后我们都别去她那里了！”
文明说：“怎么回事？昨天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事成长叹一声说：“一言难尽，等会儿再慢慢跟你说。文明，你说女人是人吗？”
文明认为事成在生李姐的气，思想偏激，说：“别胡说了！女人要不是人，我们都不是人了！”
事成说：“我不是说她们不是人，我是说她们是神，我们才只是人！”
“什么意思？”
事成说：“就像这河水，有的地方浅得见底，有的地方却深不可测。”
文明问：“事成，你和李姐干什么了？”
事成说：“没干什么，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