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鬼影，那些呼吸声。
都在告诉李成，今夜，群魔乱舞。
哪来这么多鬼？
李成的手脚，一时间都有些冰凉。
听那众鬼声，数量至少也在一百以上，若现在有行人出现在这条街上，估计要被这些鬼给活活吓死，哪怕它们不攻击，阴气也足以让正常成年人生一场大病。
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似是心有所感，李成朝着那家诊所的方向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之景。
一团火红色的光亮，照亮了半片夜空，像是火灾的情景，狰狞的火焰旗帜摇曳在千米高空。
而在火光的上方，苍穹夜幕之下，百鬼嚎哭之中，一扇古门，矗立于夜空。
此门像是青铜制造，门边是黑色的，最顶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因为距离远所以看不清楚是什么字。
它漂浮在空中，从里边不断冒出鲜红如血的光，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气从门内涌出。
如此震撼情景，令李成都不禁呆住。
那些黑气，带着强烈的怨气，和一声声凄厉的嚎叫，落入人间。
造就了这百鬼齐哭。
百鬼自门中来。
这扇门，莫非就是传说中地府的鬼门关？
那些鬼，都是通过这扇门来的？
见到这种事情，普通人可以当做没看到保命要紧，他显然不能这么做，看着门的方向应该就是诊所方向，便当即赶了过去。
一路穿过阴风，那些游荡的鬼魂见到他，本欲扑上来，但李成将小七的力量全部激发出来后，身上仿佛缭绕着一圈黑色的龙卷风，所有鬼魂在接近五米之内全部尖叫着退开。
越来越近了。
鬼门上的三个大字，也逐渐看清楚了。
鬼门关。
果然。
既然有地府存在，那也就有鬼门关。
百鬼夜行，便是因为这鬼门？
那未来的鬼世界？
事关重大，务必弄清楚。
在这扇门之下，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庞大的压力，仿佛就像是一座山压在身上，令他呼吸困难，步履蹒跚。
这，便是所谓的灵压吗？
这还是李成第一次感受到。
传说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关会打开，众鬼可以出游人间，这一天的子夜时分，停留于荒郊野外会看到百鬼夜行的奇观。百鬼从奈何桥上过来，冥司点起大红灯笼引领他们，朝着阔别已久的阳界浩浩荡荡而来。
今天并不是中元节。
鬼门因何而开？
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赶到诊所。
这已经不是诊所了。
而是一片燃烧的火海。
赤红色的火焰，绽放着夺目的红光，无情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蔓延开来犹如红色的彼岸花海。
一个小女孩站在火焰之中，摇摇欲坠。
她的红裙残破不堪，整个身体已经变得透明，一粒粒光点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看上去已经崩溃了。
她仿佛是在火焰之中，静静等待着死亡。
当看到李成的时候，她怔了怔，随后欣慰一笑。
李成想要上前，但那些火焰的热量太高，哪怕身上缭绕着黑色的旋风，在接触到那些火焰都会被瞬间消融，他根本无法靠近。
小女孩抬起手指，火焰分开，一条通道出现在了李成的面前。
李成赶紧进入通道，来到了她的面前。
似乎是开辟通道耗去了小女孩最后的力量，李成赶到的时候，她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李成抱住了她。
“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孩躺在他怀里，面色苍白无比，嘴唇微动：“下面找到了我，派出了数百名鬼差。”
李成一惊，头皮瞬间发麻。
数百名鬼差？
小女孩得意地笑了起来，像是小朋友做了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向爸爸妈妈邀功那样：“嘿嘿，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阎王得力的助手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日夜游神，还有四大阴帅，都被我干掉了。”
“……”
“地府，幽冥主宰之地，也不过如此啊。”小女孩朝向天空中那扇鬼门，笑容轻蔑。
只是她身上散出来的光点更多了。
“喂，你不会是要死了吧？”
“或许是吧。”小女孩的声音轻了下来，眼神开始变得迷惘和空洞。
“喂，你是不是很庆幸之前没有答应跟我混？”她目光转向李成，有些复杂。
“……”
“我的小弟，也就是那个给鬼看病的医生，他被地府那些东西弄死了，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没有资格入。”
“我给他报了仇，把所有鬼差都杀光了，但他终究还是彻底消失了，连我也即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小女孩眼中带有强烈的不甘心。
她是不甘心。
毕竟她有那样的野心，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消失。
李成抬着望着夜空，问道：“这个鬼门，是怎么回事？”
“鬼门是阴司鬼差们掌管的，以往他们来回两界时，都需要打开鬼门，鬼门往往开启的时间很短，不过因为今晚出动的鬼差太多，鬼门长时间开启，又因为那些鬼差死光了，地狱里一时间没有看管，要知道，像我这样但比我要弱点的恶鬼，地狱里可是不少，他们做梦都想找到一个机会逃出去，今晚，他们找到了机会。”
“如果十八层地狱全部没有鬼差看管，那么从鬼门开启到现在，至少也有上百只恶鬼进入人间了吧，而新的阴司鬼差不是那么好找的，所以这批鬼，地府暂时管不了了。”
她轻轻一笑：“先前你问我，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未来会成为鬼的世界，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未来，或许真的是鬼世界。”
“原来，是你造成的？”李成的声音有些干涩。
“嘻嘻……”
像个真正的小女孩那样得意地笑着，笑着，她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已经变得彻底透明了，仿佛一个遍布裂痕的瓷娃娃，随时都会碎掉。
明白今夜事情经过的李成，此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想这个小女孩就这么魂飞魄散，却又无法接受未来鬼世界出现是因为她的事实。
很矛盾。
该怎么办？自己要救她吗？
如果要，该怎么救？
这时，李成搂着她的双手，忽的一阵刺痛。
一缕缕黑雾从接触的地方冒了出来。
“小七？”
他身上黑雾涌出，但指甲却没有变长，代表不是小七的力量被激活，而是小七自己要出来。
跟驭鬼者签订附身契约的厉鬼，很少会主动出来，它们要么选择沉寂自我意识，要么选择融入宿主意识，潜移默化地占据对方的大脑，一般动不动会自己现身的厉鬼，也很少会选择把力量借给人类。
一道漆黑的女性影子出现在了李成的身边。
她目光死死盯着李成怀里的小女孩。
似是有些察觉，小女孩也睁开眼睛，看向她。
“怎么……会是你？”惊讶的声音从小女孩口中发出。
“难怪……我们当初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你附在了人类的身上，灵力还变得这么弱……”
“你是来，送我一程么？”
小七在李成身边蹲了下来，伸出手，碰到了小女孩即将化为星光消散的身体。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从自己身上溢散出来的光点，这一刻纷纷聚拢向小七的手。
“你在同化我的灵力？”
小七把手按在李成的身上。
那些光点进入了李成的身体。
见到这一幕，小女孩厉喝道：“你要让我也附在他的身上？”
“不可能的！”
“他的体内已经有你一个鬼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做到人和鬼两道意识和平共处，但如果你把我也融入这个人身体里，他一定会死！”
“没有任何人类的身体能够容纳两个厉鬼的附身！更别说我刚刚吞噬了数百个鬼差！灵力强度是你百倍！”
小七朝她摇了摇头。
似乎在说，这个男人，不一样。
小女孩身体越来越淡化，她想要阻止小七的动作，但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进入李成的身体。
最终，她的身体也变成了一点点的光芒，彻底融入李成体内。
他的掌心，逐渐出现了一个个不同的图案。
有牛头，有马面，有黑白无常，以及各种不同的厉鬼，足足有数百个之多，遍布了李成半个身体。
这一刻，李成觉得身体里很热。
很多杂乱的声音，传递到他的大脑。
很吵。
很刺耳。
像是有无数个人在哭。
这算是……自己身体里有个数百只鬼？
李成脸色僵硬。
小七重新化为黑雾钻回他的体内，他想问点什么都来不及，何况，小七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她为什么要让小雅也进入自己的身体？
她为什么能确定自己不会像小雅说的那样当场死去？
自己，为什么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再强大的驭鬼者，顶多也只能驾驭一个厉鬼，这是当初培养他成为驭鬼者的上司说的话。
因为人鬼有别，驭鬼者背负厉鬼的力量，不仅仅无时无刻都去失去体内的阳气，更会因为厉鬼的影响，从而在心性上发生改变，很多人由于驾驭不了厉鬼之力，反被厉鬼吞噬了意识，变成了嗜血杀人的怪物。
能做到李成这样的，不仅仅是天生体质的特殊，更是运气，因为他遇到了愿意成为他搭档的小七。
可即便如此，李成的寿命，也注定要比普通人短几十年。
让两个厉鬼附身，在全世界的驭鬼者看来，都是必死的结局。
他抬起头，望向夜空。
头顶，那扇巨大的鬼门还在。
里面仍在冒着血光，一缕缕黑烟从中冒出，游入人间。
小雅说，鬼门里或许已经逃出了至少上百的恶鬼，如果再不关闭，接下来会有更多。
几百？
上千？
甚至更多？
想到人间突然多了这么多恐怖的恶鬼，李成都不禁心生绝望。
难道，未来真的仍是鬼世界？
哪怕他穿越回来，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吗？
呆站在冷风之中，身边鬼哭凄凄，阴风缭绕，他恍若未觉。
他想要看看这个鬼门，究竟何时会消失。
鬼门消失得越迟，这个世界就越危险。
可是小雅说，地府里的鬼差今夜全都出动抓她了，然后被她杀得一个不剩。
地府里，现在可能是无人的。
那么谁来关闭鬼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上面无数个鬼魂的图案。
自己，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