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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腻了,又死不了!

    少年坐在一间破旧的土坯房子里,看着屋中简陋破败的陈设一脸的哀伤。

    他已经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死法太多次了。每一次死亡,总会在另一个世界里以另一个身份重生!他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岁月,不记得自己当了多少次皇帝,不记得自己娶了多少个媳妇,也不记得自己赚过多少钱,杀过多少不可一世的神魔仙怪。

    没有任何事情,再能让他提起生的兴趣。

    人生苦长,生已无欢。

    可他依然活着。

    仰着一张苦瓜脸,望着破旧的屋顶,少年心中感慨又愤怒。“老子想死都死不成,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求死不能”吗?

    外面忽然传来拍门声,伴随着一阵叫喊,“谢天!谢天!开门!”

    少年愣了一下,脑海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各种信息席卷而来。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丰富的经验让他一脸淡定的获取了这一世的记忆。

    这一世的自己,名叫谢天。当年母亲怀自己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最终亡故,但临死前,还是把自己生了下来。所以父亲给自己取名“谢天”,以示感谢上天。谢天三岁的时候,父亲病故。如今的谢天不过十六岁。今日里,是他成亲的大日子。

    外面叫门的,是谢天的二叔。

    这门亲事,也是二叔二婶给谢天说下的。

    谢天被二叔吵得心烦,揉了揉脸,走出房间,来到院门口,打开了门闩。

    二叔不等谢天拉开门,便一把推开门,看到谢天蒙头垢面的模样,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巴掌。“你这混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洗漱?!新娘子都快到家了!”其实时间还早,二叔是个急性子,总是怕耽误了事儿。

    谢天揉了揉脑袋,道,“嗯嗯,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去!”二叔恨铁不成钢的推了谢天一把,提着手里的一个小提篮,来到堂屋门口,拿出提篮里的浆糊和刷子之类,开始张贴喜字。一边忙活,一边嚷嚷道,“娶了媳妇,就赶紧生个儿子。咱们谢家,就你这一根独苗,可不能断了香火……”说到这里,二叔心里有些不痛快,“你二婶不争气,净给我生丫头片子……”

    “嘟囔什么呢!”院门外传来二婶的怒吼,“生不出儿子怨我了?!你咋不说你……”

    “行了行了!孩子大喜的日子,你要跟我吵架是咋嘀?”二叔理亏,却又不想输了阵仗,“赶紧干活!”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从二婶身后窜出来,一溜烟儿的跑到在井边洗漱的谢天身后,伸出小手,捂住了谢天的眼睛。“大哥,猜猜我是谁!”

    谢天苦笑,口中“嗯”了一声,道,“叶斌?”

    “不对!”

    “舞仙?林小舟?陈清?”

    “嘻嘻,再猜!”

    “难道是纪水寒?”

    二婶嚷嚷起来,“二妞!别闹!”

    那小丫头撇撇嘴,放开了谢天,嘟着嘴巴表示不满。见谢天回头看来,哼哧了一声,道,“大哥,恭喜你哦,你要娶新娘子了。大哥,恭喜你哦,你要娶新娘子了。”

    “为什么要说两遍?”

    “妹妹生病了,不能见风,大姐在家看着她,也不能过来了,我要替大姐恭喜你哦。”

    谢天笑了一声。

    二叔有三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这让他的心情十分压抑。其实很早以前他就给自己的儿子取好了名字,就叫“谢地”。奈何“谢地”就是不见影儿。二叔有时候会抱怨自己亡故的大哥。他觉得自己生不出儿子,都怪大哥。大哥先把天给谢了,自己谢不了天,只能谢地。这天和地啊,到底还是天大一点儿啊。感谢上天的效果,肯定比感谢大地要好。

    二婶过来,递给二妞一把笤帚,“赶紧扫地。”又一把拽过谢天,“怎么不换新衣服?赶紧去换。”

    谢天无奈,回屋换上昨日里二婶送来的一身新衣。

    成亲这种事,谢天很有经验。很多次太过久远,情节和流程都记不清了。最近几世,印象最深刻的婚礼有两次。

    一次是在某个神界,作为神皇,满神界的神人都参加了自己的婚礼,更有神界最著名的七大绝色神女起舞助兴。

    还有一次是在某个异界,自己是个落魄书生,跟一个看中了自己的富家小姐私奔,并且在一间破庙里私定终身……

    谢天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青春靓丽的脸蛋儿,却又记不起她们都叫什么名字。

    掰着指头数着自己还记得的除了妾室的正妻到底有多少个。最后发现手指头轮了两轮儿也不够用,便也作罢。

    唉……

    真没意思。

    还有什么比成亲更无聊的事情吗?

    谢天愣了一下,发现更无聊的事情也不少。比如登基称帝,比如开天辟地,比如各种形式的走上人生巅峰……

    谢天独自坐在床头,想着自己为什么就是死不掉呢?

    这个问题,折磨了谢天好几辈子了。他十分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元神太过强大,根本无法被彻底抹杀。

    胡思乱想了许久,二叔推门进来。“赶紧赶紧!新娘子到庄子口了!”

    二婶推开二叔,进得屋来,上下打量着谢天,喜道,“人是衣裳马是鞍,这换上新衣服,就是精神不少。”说话间,又拿起梳子,帮谢天理了理头发。

    “差不多了,咱们去庄口迎一迎。”二叔催促了一句,却换来了二婶的白眼。

    二婶气道,“皇帝不急太监急,跟你要成亲了似的。”

    “我这不是怕耽误事儿吗!”二叔有些悻悻然。

    谢天懒得动弹,但还是吐出一口气,起身跟着二叔二婶去接亲。

    即来之,则安之。

    改天闲下来,再仔细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彻底死掉吧。

    正常娶亲,新郎该去新娘子家中把新娘子接过来,而不是只在村庄口迎接。不过,谢天的这位新娘子有些特别。按照习俗,谢天不必去新娘子家中,只要在村口迎接就可以了。

    出了谢家家门右拐,一个十字路口处,三个中年妇人正坐在太阳底下一边嗑瓜子儿一边闲聊。远远的看到谢天跟着叔婶出来,一个微胖妇人低声说道,“嘿!瞧!新郎官儿出来了。”

    “去瞅瞅新娘子吧?听说特别漂亮。”

    “嘁,有啥稀奇的。她那样的人,个顶个的漂亮。也没啥看头。”

    “这老谢也真是的,就给谢天儿说了这么个媳妇,也不怕被人笑话?”

    “咳,他家穷的,锅都要生锈了。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我可是听说,要不是新娘子老母病重,缺钱救命,又不想给人做妾,也不会嫁给谢天儿。老谢可是出了不少彩礼呢。”

    三个妇人说着,见谢天一家走的近了,这才闭了嘴巴。先前那微胖妇人笑着跟谢天开玩笑道,“天儿,家里的床结实不结实?可别晃塌了。”

    谢天看了妇人一眼,耷拉着眼皮没吱声。二婶则笑骂道,“老娘们儿没个正经!你家上次换新床,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胖妇人笑道,“是啊是啊,你家倒是不用担心这个,砖砌的床腿,累死了老谢也塌不了。”

    二叔嘿嘿的笑了一声,张嘴想接一句荤话,想到子侄都在,便又改口道,“整日里屁话多,嗑你的瓜子儿吧。”

    “哪有你屁话多,你不光是屁话多,屁事儿也多!”胖妇人顶了一句,引得众人哄笑。对于二叔而言,“屁事儿多”是个梗儿。一次他跟人说闲话,一个乡亲说自己忙,他怼了一句“屁事儿多”,然后自己放了个响屁。

    二叔还想再跟胖妇人废话,被二婶推了一把,这才闭嘴。

    到了村口,便远远的看到村外的小路上,一个身影,正在缓缓行来。那人推着一个平板车,车上躺着一个妇人。

    来人就是谢天的新娘子,平板车上推着的,是新娘子病重的母亲。

    二叔示意谢天在这等着,自己一个人小跑着迎上去,接住新娘子手里的平板车,让新娘子自己走过来。

    离得近了,谢天看了一眼新娘子,注意到新娘子脸上那一道从额头,到眉中,再斜里下来,横过眼睛,直至脸颊的类似刀疤的痕迹。

    二妞拽着谢天的衣角,低声喜道,“大哥,新嫂子好漂亮啊。”

    谢天懒洋洋的又看了看新娘子,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做出了评价:一般。

    见惯了仙侠世界的神女仙子,见惯了高武世界的异域绝色,这种低武世界里的女子,自然入不了谢天的法眼。

    谢天把所有世界分了等级,现在这个世界,谢天称之为“低武世界”。

    新娘子穿着一身带着不少补丁的粗布短打的衣服,头发如男子一般用发带扎起来。走的近了,站在谢天面前。她的身高着实不低,比之谢天还要高出一头。不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谢天。

    二婶哈哈一笑,轻轻的怼了谢天一下,低声道,“赶紧的,傻愣着干什么?”

    谢天上前一步,牵住了新娘子的手往家走。

    新婚夫妇牵手进家,是为“连理枝”,寓意喜结连理。

    一路回到家中,新婚夫妇拜了天地和高堂,这一场婚礼,也就算是完成了。太过简单的流程,连宴席都省去了。没有宾客,自然就没有宴席,但一家人总也还是要吃饭的。二婶张罗了一桌饭菜,新娘子将她病重的母亲抱出来,小心的放在椅子上。一家人围坐一桌,只少了谢天那个在家看着妹妹没有过来的大堂妹。

    作为家长,二叔难得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嫂子,本来是打算大办一场的,又怕人……咳咳……”看了新娘子一眼,二叔又道,“又怕人说闲话,所以就一切从简了,不要见怪才好。”

    新娘子的母亲倒是和善,笑了笑,道,“兄弟客气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大概少不了给兄弟一家添麻烦,你们不要见怪才是。”说着,看一眼年轻的新婚夫妇,鼻子一酸,眼中噙着泪。“景衣的性子犟了一些,也是心善的。以后若是有个言差语错的……”

    “嫂子别说这话。”二婶的情绪也被感染,擦了擦眼睛,道,“都是苦命人,能凑在一起就是缘分。天儿这孩子,别看年纪不大,可是勤快的很。十二岁就没让我跟他叔操过心,洗衣做饭、下地干活,都能料理。家里是紧巴了点儿,那也就是眼跟前儿的事儿。将来肯定是要翻盖新房的。嫂子你也知道,我们家啊,只有三个不成器的闺女,将来也是要指望天儿养老送终的。翻盖新房的事儿,就交给我们了。景衣跟着天儿,决不能受了罪。”

    景衣,就是新娘子。姓周,今年十九岁。

    如同这个世界上的许多男人一样,修行失败,脸上落下一条真气溃散的伤痕,并且变成了一个女子。这样的人,经脉受损,再也无法修炼。又因为身份的特殊,往往无人会娶为正妻,大多只能沦为妾室,甚至流落风尘之地。这般变身女子,几乎尽是绝色之姿,故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若不嫁人为妾,或是流落风尘,也必招蜂引蝶,又无还手之力,自是安生不得。但不论如何,几十年后,大多也是晚景凄凉,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