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寒鸦之歌 >第九章
    虚弱,无比虚弱。

    失掉力量的感觉,就如同一个健全人被活生生砍去四肢一般。从记忆的起始就一直伴随着她的力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

    寒鸦的目光扫向四周,周围的场景荒诞而又古怪:法官强有力的声音穿越空间,而她本人坐在山脉一般高的审判席上,面目不清;原告席在原告律师旁边,其上人头攒动数不胜数,寒鸦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几个明明被她亲手杀死过的人;原告律师看不清面孔,但她似乎很熟;被告席上空无一人,与对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十二名陪审团成员戴着银色金属面具,身着华丽的正装,看起来严肃极了,然而此时他们却听着原告们的陈诉,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将她——寒鸦——亲手处决。

    而再往下,就是位于囚笼里的寒鸦自己,两位身材高大到诡异的法警,以及一座几乎与陪审席等高的绞刑架,垂下的绳圈在空中微微摆动着。

    法庭的照明似乎是靠烛火提供的两旁的墙壁上挂着白色的蜡烛,最高处几乎排满着似乎有一人高半米粗的巨型烛炬,而到寒鸦这里时就只剩下零星几支比小拇指粗不了多少的的根小玩意,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点点光亮。

    超现实的场景让她有些迷茫和恐惧,而失去力量则是让她感到不安和沮丧。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她盯着那座绞刑架,暗自问道。

    她手脚上有着镣铐,原本她是打算尝试用这个东西锯断两根木头以逃出去。但还没等她动手,法警的拳头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就好像会读心术一样。

    他们想捶打橡皮泥一样捶打着她的身体,直到她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仿佛要散架了方才停下。连续两次之后,她算是明白了:只要她有将类似行为付诸实际的想法,法警就会让她吃一顿毒打。

    于是她又尝试上诉,申请自我辩护,但他们似乎听不见,又或者根本没打算听,无论她发出什么声响和动静,他们都不屑一顾。

    原本她觉得,起码假如允许她为自己辩护的话,拖时间总还是可以的。但现在,这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文的也走不通,武的也走不通,似乎只有死得体面一点这一条选项了。

    望着那高耸的绞刑架,她自嘲地笑了笑,停下了这些行为,转而靠在笼壁上,盯着怀表,听着自己的判决。

    这样也好,也省的这帮家伙死了还得嘲笑自己。

    一位位原告走上来,称述案情,律师整理后将所犯罪名上报,法官再对其做出宣判,偶尔还有人证上场。

    “谋杀,欺诈,教唆犯罪,恐吓……”这些罪名从法官口中一一报出,传到她的耳旁。

    怎么说呢……没错,她确实都干过。她也从没想过否认。

    她攥取财富,顶替他人身份,欺诈恐吓他人,有计划有预谋的袭击了数千人……

    但她并不觉得有谁摊上她这样的鬼情况能做比她好多少。

    是,她犯下的罪过无可比拟,罄竹难书。但就算这样,她也不过堪堪过上接近普通人的生活,还随时有可能丢掉。一旦心灵遭受稍重的打击,就得在噩梦和幻觉中挣扎。如果不去杀人——不对,那叫献祭。不定期用影子献祭足够的东西给那个“邪神”的话,那就不是噩梦和幻觉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如同所有人一样,她并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的。只是当她带着一脑袋的禁忌知识,所剩无几的常识和几张记忆碎片从丛林中爬起来的时候,万事就由不得她了。

    讲这些并不是为了要人同情她,毕竟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单纯为了生存——或许一开始是,但后来,随着财富和名望的积累和对这些东西的熟悉,她已经把这当做一种生活常态。

    她的作恶所得,早已远远超出生存所需。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徒增笑耳。从根本上来说,她只是想活着,想好好活着——即使沾满污泥。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梳梳头发,理理衣服,让自己待会死得体面些。

    得亏那两个法警的拳头打在身上虽然会痛,但是居然没有一点肉眼可见的伤口和淤青。不然一个鼻青脸肿的样子,再怎么收拾都难称体面。

    原告们一个个陈述完毕,审判也步入尾声,法官喊出了最终判决结果:绞刑,立即执行。

    毫无悬念的结果。原告们和陪审团欢呼起来,律师和法官则保持沉默。法警打开囚笼,他自觉走了出来,跟着他们走向绞刑架。

    一路无言。

    到了绞刑架下,望着那微微晃荡的绳圈,孤立在深渊之上的桩子,稍微停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心情,这才迈出那一步。

    结束了。她想。

    然而,就在她的脚刚刚踏上那根桩子的时候,魔力再次流动。

    她又能感知到四周的阴影,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热情地回应着她的士兵。无数禁忌的知识又一次对她敞开了大门。

    连她放在影子里的物品她都又能感觉到了,只消一个念头,她就能将其取出。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停下了脚步。她仔细感知着失而复得的力量,生怕这是个错觉。

    但是没错,这不是个错觉,她的力量回来了!

    法警发觉她已经停在原地有一会儿了。于是他们伸手推了推她,让她快点上路。

    谁知,突然两道火柱从他们脚下腾起,淹没了他们怪异的身躯。半息不到的时间,火柱消散,原地仅余少许灰烬。

    寒鸦转过身来,手铐脚链早已不翼而飞。她看着陪审团和原告们,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种混杂着怜悯和喜悦的光芒,随后身化狂风,直朝台上扑去。

    那些人们亡魂大冒,一个个开始逃窜起来。但很显然,人是跑不过风的。

    屠杀开始。

    虽然中间有些实力不错的人,但在放开手脚的寒鸦面前,这些人和常人却没有太大区别。一场炎爆带走了相当一部分人,自半空中倾倒而下的巨量冷凝水又干掉了剩下的大半。至于在冰与火洗礼后仍然存活的幸运儿——他们有特殊待遇。

    寒鸦亲自用手中的刀,剑,枪,斧处决了他们。

    事实上通过体内阴影攻击内脏效率更高。但她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占据绝对优势时,她会稍稍放满一点自己的杀戮速度。

    然而即使如此,数息后,台上除了她以外,再无活人。

    于是她看向了审判席。

    她化风而上。

    法官尚未离开,而当寒鸦飞到与之相当的高度时,原本准备挥舞武器的手僵住了。

    她看清了对方的容貌,那是……自己。

    法官的眼中透着奇异的目光,寒鸦很熟悉,因为她在对待那些作着无用反抗的对手时常用的眼神。透着玩味,嘲弄和怜悯。

    “你逃不掉的”法官说道,同时举起法槌。

    “砰!”

    寒鸦猛然从床上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