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 公平交易
蝶东岛修路循环任务到空狱门新城开荒循环任务，都无法一键加速，必须依赖玩家的挂机式亲力亲为。又因为玩家目前的身体素质较差，他们的劳动效率远远比不上那些20级到30级之间的优秀土著劳动力，任务总耗时动辄长达数日乃至数月。
好好的虚拟现实游戏，却因为漫长的循环劳动任务，变得越来越像大型放置游戏。
玩家理所当然不喜欢这种枯燥的玩法。
玩家们对贺路千的空狱门蓝图置之不理，把三山城附近的蛮荒地理当成新地图，兴致勃勃探索这里的原始山林。好在《十国春秋》限制玩家每日（玩家世界计时）最多登录游戏12小时，当玩家退出游戏挂机之后，赚钱模式状态的玩家便能以廉价劳动力身份为空狱门的事业挥洒汗水。
效率很低，进度很慢。
但是，着急也没办法，且等第二批玩家降临吧。
一日又一日熬完，转眼已是五月中旬。玩家升级进度迟缓，此时刚刚全民跨越5级门槛，即使一直认真升级的氪金大佬风清扬，目前也才区区10级。而且，据贺路千目测，10级玩家的身体素质依然极差，假如战斗力指数体系允许小数点存在，10级最多相当于1.5战。
45级内测上限乍看简单，玩家升级起来却长路漫漫。
未等玩家看到曙光，罗梁岩等土著士兵渐渐开始抱怨玩家们贪婪无底限。
话说，兵卒在土著世界的地位较高，有“一人应募，全家不饿”的说法。安乐王麾下士兵的经济待遇，正兵（31级到35级）月饷一两五钱银，精兵（35级到40级）月饷二两银，亲兵（40级到45级）月饷三两银，他们拿命换来的收入，大约处于全社会的中上层。
一名正兵的月收入才两千余文，而玩家呢？
玩家根本没有考虑士兵的经济负担，满脑子都是什么丰厚奖励或唯一任务，完成上一轮任务就向土著士兵索求下一轮任务。短短两月时间，妄想投资玩家的正兵们，就飞快耗尽了所有积蓄，没办法再供应玩家们欲壑难平的贪婪。
发现正兵NPC没有了丰厚奖励任务，绝大多数玩家当场冷漠无情地扭头就走，与其他玩家竞争那些还没有败尽家底的精兵、亲兵、低阶军官。可土著士兵是大集体，精兵、亲兵、低阶军官们看到正兵们和新兵们的悲惨遭遇，他们心里怎会没有想法？
玩家看不到角落里，罗梁岩等受害者恼火埋怨：“天魔果然是天魔，没有一点儿感情。”
孟吉利当日自刺心脏又感染发烧，经过紧急诊治之后虽然没有大碍，却奇怪地在肺部留下病根，时不时地控制不住咳嗽。或许伤势未愈，或许从强心理敬畏贺路千，孟吉利抵达三山城前就主动让出了所有权力，恭敬听命贺路千的一切吩咐。
此时此刻，罗梁岩等土著士兵已经间接成为贺路千的部下。而且按照土著世界的风俗习惯，武者达到四品，就拥有了开府特权。作为一名公认的三品高手，只要贺路千不死，孟吉利、罗梁岩等军官就会被世人视作贺路千的家臣，一百余名士兵就会被世人视作是贺路千的家兵。
安乐王靳南兴没有问罪孟吉利，即是因为当贺路千走到前台之后，此事性质已经变得打狗须得看主人。除非靳南兴准备与贺路千彻底翻脸，乃至准备捕杀贺路千，否则他只能大事化小，委婉地把贺路千流放到三山城。
这是土著世界约定成俗的规矩，哪怕互为仇雠的洝朝，也会承认贺路千作为三品高手的特权。
贺路千与玩家的关系，最多只是利益合作；罗梁岩等土著士兵，才会真心实意效忠贺路千。
感觉土著士兵已经积累了足够教训，贺路千适时提出建议：“忘了孟吉利对域外天魔的评价吗？域外天魔本就自私自利，当你有用时，怎样都行；当你无用时，立即弃之如敝履。他们帮你跑腿、送信，你们送他们金钱、武器、装备，域外天魔一直把你们的投资视作公平交易。”
罗梁岩：“难道他们觉得跑几十步，就值数文数十文酬谢？”
贺路千：“在域外天魔看来，此事你情我愿，为何不算公平交易。”
罗梁岩瞪圆了眼珠：“他们真敢啊？”
贺路千：“不是不敢，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受限于锻造工艺，土著世界的武器、铠甲都很昂贵，正兵配备的制式刀剑，大约售价三两银，折合五千余文；精兵配备的铠甲，一套大约十三四银，折合三四万文，平民家庭很难自费购买一套武器装备。
而正兵虽然月薪一两五钱，可扣除养家糊口费用之后，还能剩多少呢？每把私有刀剑、私有铠甲，其实都被土著士兵视作可以传家的财富。土著士兵渴望玩家能够带他们鸡犬升天，才肯在玩家虚弱之际倾囊投资，不惜把价值三四万文的铠甲以玩笑性质的任务慷慨送给了玩家。
土著士兵渴望玩家记住他们的投资，改日回报两副乃至更多铠甲。
土著士兵却万万想不到，玩家竟然把走几步路的付出和价值三四万文的铠甲都当作公平交易。
罗梁岩满脸绝望：“我的铠甲、短剑、火铳，都白送了？”
贺路千安慰说：“与域外天魔交易，送出很容易，想回收就难了。除非他们已经强到瞧不上那些铠甲，否则你以一万文回购三四文卖出的铠甲，也有可能惹来他们的仇视。之前的铠甲、短剑，白送就白送吧，以后记得教训，牢记以域外天魔式的公平交易理念与他们公平交易。”
“例如，你们免费指导他们训练，注定得不到丁点儿感情回报。与其如此徒劳无功，你们还不如改成收费指导，先从他们身上赚取触手可及的回报。”
罗梁岩又愣了：“咦，自私自利的域外天魔，愿意付费接受训练？”
军队毕竟是军队，训练士兵是军官们的日常责任。土著士兵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参军，除了饷银比较高，亦是因为军队惯例提供免费的、成熟的训练体系，参军亦是土著世界贫寒子弟闯出头的唯一希望。
贺路千：“相信吗？域外天魔不仅愿意付费，甚至慷慨到愿意以每小时一百文乃至三百文价格雇佣你们。”
罗梁岩惊得目瞪口呆：“真的？”
贺路千：“没什么真的假的，这是域外天魔眼里的公平交易。你回头可以试试。”
罗梁岩将信将疑辞别贺路千：“谢先生教诲。”
醒悟玩家公平交易真相之后，罗梁岩与其他土著士兵协商数日，共同做出新决定。玩家随即郁闷发现，土著士兵停止了一切高收益任务任务和免费训练福利，一场经济危机瞬间席卷整个三山城。
正兵、精兵级别训练，每小时收费15文；
亲兵、小旗级别训练，每小时收费30文；
……
罗梁岩级别训练，每小时收费100文。
面对全新收费提示，内测玩家哗然大噪：“系统怎么又坑了？贺路千那边的循环任务，每小时才给4文钱，我们做三四个小时的循环任务，才能接受正兵训练一小时？”
内测至今，玩家受限于等级低、战力低，《十国春秋》的可玩性一直很差。除了在贺路千这里购买每日运签和学习技能，除了维持体力的吃饭喝水，除了琳琅满目的武器装备交易，玩家暂时没有其它的金钱消耗点。
日积月累，玩家们慢慢脱离了早期的贫困，渐渐不把循环劳动任务收益看在眼里。
但看起来就像无底洞的收费训练，顿时惊得玩家们一颗心哇凉哇凉：“这么贵，这是走向破产的节奏啊。”
在论坛抗议春秋星海同时，休闲玩家群体风轻云淡地接受了消费升级：“你尽管涨，我去消费算我输。”
锐意进取冲等级的玩家和想在游戏有所作为的玩家，才会真正感到难受：“游戏币要涨价了！”
铜钱越值钱，氪金大佬与贫民玩家的差距越显著。以风清扬为代表的氪金玩家，毫不犹豫溢价收购贫民玩家手里的多余铜钱，而后无视收益率选择最高档次的收费训练。
金融效应很快连锁席卷81名内测玩家，休闲玩家震撼发现，如果持续挂机刷循环任务，卖铜钱获得的收入很有可能超过他们在玩家世界的月薪。利益驱动下，休闲玩家也顾不得休闲了，纷纷跑到贺路千这里挂机新城开荒循环任务，而后把所得金钱兜售给少数氪金大佬。
等等。
镜头移向土著士兵。
罗梁岩不可思议地清点数日来的收入：“我这就从玩家手中赚取了两三千文？这群自私自利没有感情的域外天魔，竟然真的愿意付费训练，甚至把付费训练和免费训练都视作公平交易？”
贺路千也非常欣慰。
沉淀下来的铜钱不是铜钱，流通的铜钱才是真正的铜钱。
训练收费，就好像三座大山之中的教育产业化。某些玩家若想比其余玩家快一步，必须购买能够翻倍获取经验值的收费训练，这便是教育投资；当玩家手中的铜钱积蓄快速降低，铜钱的相对价值将会迅速抬高，进而诱导贫民玩家和平民玩家任劳任怨地化身打金者，间接为少数氪金大佬服务。
贺路千得到了人力资源，氪金大佬得到了升级经验，贫民玩家得到了金钱收益。
瞧，完美的循环。
但是，这条金融循环还很脆弱。
土著士兵的自发性创业，充满了不确定性，也容易惹来恶意降价竞争——毕竟内测玩家数量有限，氪金大佬数量更少。
取信罗梁岩等土著士兵完毕，贺路千旋即组建官方垄断性质的新体系：“士兵毕竟是士兵，不能任由他们长期散漫，此前废弛的训练都得重新拾起来。训练时间之外的私人收费训练，我们原则上不予干涉；规定的训练时间，我将轮流抽调部分士兵与域外天魔们继续交易，所得收益一半按劳分配给所有士兵，另一半则充作军费。”
土著士兵当然有意见。
但土著士兵脆弱的意见，挡不住贺路千的三品高手威慑。
说句难听的话，即使贺路千禁止他们接触玩家，难道他们还敢违反禁令吗？
受限于玩家总人数太少，空狱门新址目前仅仅平整出一块平地，盖起了几间小木屋，生活环境依然恶劣。但随着训练收费走向正规，贫民玩家纷纷改行打金，开荒进度总体渐渐加速，一日比一日变好。
81名内测玩家，也渐渐因为追求不同而分流。
但凡有所追求的玩家，都不愿意留在空狱门新址做循环任务打金。
玩家[李斯特洛夫]便是其中之一。
李斯特洛夫把挂机收益消耗完毕，邀请近段时间结交的朋友组成开荒小队，一起深入原始山林探索未知世界。因为圈子，李斯特洛夫结交的朋友，全都是通过春秋星海网络拿到内部名额的职业选手或准职业选手。
[大宝天天见]，是春秋星海网络旗下的春星战队培养的新锐。大宝天天见原本主攻某款即时战略游戏，最近经春星内部劝说，犹犹豫豫参加了《十国春秋》战队的筹备工作。
[驰风骤雨]，来自电子竞技行业传统豪强小树林战队。小树林战队对《十国春秋》重视程度有限，仅仅把替补都不算的驰风骤雨发配到《十国春秋》，瞧瞧《十国春秋》到底有没有发展电子竞技的潜力。
[八意符]，来自正态战队。
[突袭闪电]，来自联茂战队。
话说，尽管《十国春秋》强行规定玩家必须以正常姓氏为名，并且鼓励玩家取一些符合游戏世界观的正常名字。奈何玩家怎会乖乖听命，或者把叮字拆成口丁，或者故意搜遍姓氏库，拔出吾、大、驰、八、突等罕见姓氏，故意和春秋星海网络作对。
据李斯特洛夫所知，降临炐国阵营的81名玩家，总计有七名来自职业战队的内部名额。因为种种原因，另外三名职业选手组成一队，李斯特洛夫和大宝天天见等四名职业选手组成一队。
李斯特洛夫等五名玩家，以刀剑劈砍树丛、长草，沿着山谷向南不断探索。依赖不惧生死特性一路往前莽，五名玩家耗费数日苦功，终于艰难开辟一条山路，见到了贺路千昔日侦查地形侦查到的第一条河。
眼尖的大宝天天见突然指向前方，惊喜叫起来：“咦，那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