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我的明朝兄弟 >第15章 风起京城 夜话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这是丘处机对月夜的感悟。李逸飞不清楚老道是否身怀绝世武功,但一定如活佛仓央嘉措般感性。感性的人容易把自己感动哭,李逸飞认为自己下午醉酒后肯定大哭了一场,就是眼泪太多了点,浑身都湿透了...

    使劲揉了揉晕晕沉沉的脑袋,李逸飞打量着眼前略显破旧的屋子:月光从简陋的窗栅照进,铺满了小屋的每个角落;黄土夯墙木板为栏,原木为梁谷草做顶;墙上挂着斗笠蓑衣,粗陋的农具整齐摆在墙角;不多的家具虽然做工粗犷,倒也摆放得井然有序。

    看了看身上压得严丝合缝的被条,李逸飞无奈地笑了笑:帮自己盖被子的人倒是好心,只是忘了喝醉酒的人容易出汗。这才发现,唐如烟枕着床角正睡得香甜,握成拳头的小手还使劲揉了揉鼻子,显得娇憨可爱,完全没有白天呛死小辣椒的骄横模样。

    虽已入夏,但山村入夜后还是有些许凉意。见唐如烟不自觉地搂了搂双臂,李逸飞便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将床头的一件外衣轻缓地搭在小姑娘身上。

    驱蚊用的‘燃火绳’发出艾草特有的清香,不仅驱散了屋中的蚊虫,也让李逸飞似乎清醒了不少。寂静的山村安宁的月夜,将一直萦绕胸中的烦闷驱散了不少,也让他脑中幻若隔世的感觉不再那么清晰。

    李逸飞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唐如烟:虽然眉眼未开,但这小姑娘无疑是个骨相美人。更难得拥有江南水乡女子光洁水润的肤容,清冷的月光在她脸上竟然呈现出柔和温润之美。如一副令人拍案叫绝的油画,精致到令人不忍触碰。

    凹凸的桌面,缺了碗角的粗瓷碗,壶身斑驳的茶壶,在袅袅轻烟中,组成一张岁月久远的黑白相片。轻轻触摸之下,岁月的痕迹如此清晰,时光地流逝如此真实…

    李飞呆呆地站立良久,直到四周寂静被几声蛙鸣点破:自己的名字叫‘李逸飞’,大明京师锦衣卫北镇府司小旗。现在是天启六年(1626),距离明末大规模农民起义,还有两年;距离一代枭雄皇太极率领十万虎狼南下攻掠,还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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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推开房门,厚重的石碾在月光下显得质感十足;院角的几颗果树似乎在夜风中酣睡,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整齐的木栅栏像一排忠诚的卫兵围绕四周,不声不响;圆月踏着浮云挂在当空,似云霄宝殿般可望不可及…

    栅栏外突兀地亮起几盏绿莹莹的小灯,晃了几下便消失不见。李逸飞咧嘴一笑:有崔五爷豢养的几匹野狼在,难怪此处的夜晚如此静谧,更不需要做什么防卫措施。

    李逸飞摸了摸粗糙的石碾,便抬腿迈上了磨盘,安静地坐下来欣赏山村夜景。明亮的月光模糊的远山,自己就像陷入夜幕的孤星,周围的一切显得迷幻而又真实。正看得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转过头一看,来人正是英国公世孙张世泽。

    如今再见张世泽,李逸飞不免有自惭形秽之感:这小子的行为举止虽然与常人无异,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无法细说的亲和力,要是定力差点的不免纳头就拜。生得一副好皮囊就罢了,还偏偏拥有令人耳朵怀孕的好听声音,更显贵气十足好不风流。

    张世泽将衣襟塞入腰带,也跳上了磨盘,拿出一袋烟叶一杆烟枪道:“李逸飞,这么快就把人家唐姑娘祸害了?正是春宵苦短食髓知味的时候,看啥月亮啊。”与贵族气质不相匹配的,就是这小子与生俱来的毒舌。

    李逸飞跳下磨盘整了整衣角,恭敬地低头左手抱拳道:“小的锦衣卫小旗李逸飞,见过千户大人。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张世泽愣了愣,微抬右手道:“行了,过去的事就算了,本公子也就是领个千户的虚职而已,李小旗不必多礼。你这个样子让本公子很不习惯啊,怎么想抽你呢?”

    张世泽笑骂着指了指李逸飞,便捻起烟叶往烟斗里塞:“之前唐姑娘的事我有苦衷,但也算我俩不打不相识的缘由吧。对了,唐姑娘今日可是自告奋勇地要照顾你,没谁逼她。只是没想到,你的时间这么短。”

    李逸飞闻言只是一笑:张世泽的言语中调侃成分居多,至少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再怎么说,两人目前也算半个生死之交。如果想要以后更进一步,待会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看看明朝的官二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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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世泽抽着烟斗,和李逸飞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道:“你下午说的话可是犯了大忌讳啊,崔五爷脑袋上的疙瘩汗就没停过。但我听得出来,你是厌烦了什么事。所以想用那样的话语,让本公子对你心生嫌弃。说说吧,我想听听。”

    自称的变化,已经表明了张世泽的态度。既然人家给了脸面,李逸飞自然要兜着:“是责任。我历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有时候会选择退缩甚至是逃避。只是这一次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所以我心里举棋不定也很烦躁。”

    张世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在磨盘上磕了磕烟灰淡淡道:“额,可是为了京师大爆炸后,锦衣卫和东厂找寻你的事情烦恼?这不算什么。京师又不是他们一手遮天的地方。这样,你把那日的事详细说说,我们俩来合计合计,看怎么做才好。”

    对于李逸飞的警惕,张世泽从来没有放松过。用现代话讲,李逸飞就是打入大明内部的特务,随时准备杀人放火。而且定力极佳处惊不乱,心思深沉行事缜密。对于自诩聪明的张世泽来说,李逸飞这样的对手可遇不可求,只有智取令其俯首称臣才能满足内心的骄傲。

    见到李逸飞眼中惊诧的神色,张世泽心满意足地重重吸了吸烟斗,吐出连串烟圈:厂卫为何对李逸飞围而不抓?就是因为此人是极为重要的鱼饵。只要紧紧盯住他,定能找出幕后主谋,为日后朝堂内斗捞足筹码。这样的好事,怎能让厂卫独美于前?

    李逸飞早过了被人用一颗棒棒糖就能诱骗的中二年纪,张世泽话一出口,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蕴含的深意。原本暗流涌动的内心,如遇见了冰河期般骤然冷却。对于张世泽的短视,他心中非常失望,甚至有些恼怒:这就是明朝的世家长孙?

    知道历史人物的最后结局,让李逸飞对他们根本没有多少尊敬的心理:出身英国公府又怎样,知道史书上怎样记载你的?就二十二个字,张世泽,末代英国公,崇祯十六年(1643)袭封,为李自成军所害。只是一个凭借家族光辉,在史书留了寥寥记载的小卒而已…

    李逸飞笑了,笑容中的冷漠和不屑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眼神中的嘲讽和怜悯,更是让张世泽感到后背发毛: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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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逸飞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缓缓道:“千户高才,小的心思被大人一眼看透,小的佩服。小的正是担心因为京师爆炸之事,厂卫可能对小的不利。”李逸飞话语非常客气,却不带一丝感情。他决定激怒这个骄傲官二代,看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自认高明的策略如今被人一眼看穿,还被眼前的这个平民出言讥讽,这让张世泽非常尴尬,脸上晕起的红潮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刺眼。张世泽羞怒道:“李逸飞,本公子好心助你,你这么说话什么意思?你是讥笑本公子做不到吗?”

    李逸飞摇摇头道:“不,小的相信公子一定能做到。只是小的缘薄福浅,恐不能受公子之恩。小的再次谢过公子好意。”

    “李逸飞,本公子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看待厂卫对你欲行抓捕之事的?”张世泽原本清澈的眼神中锋芒骤起,声调中隐隐有了厚重之意。作为世家长孙,如果再听不出李逸飞的话外之音,就可以去西山挖煤了。他决定直奔主题,不再兜圈子。

    李逸飞沉默了片刻,决定最后试探一次。如果对方只是燕雀之辈,那自己的鸿鹄之志也就没必要说了,免得落人纸上谈兵的口实:“公子,厂卫根本不会拿小的怎样。小的不过是他们眼中的棋子而已,他们谁也不会对小的下死手。”

    张世泽的瞳孔猛烈收缩了一下,将手中烟斗轻轻放下道:“你为何这么肯定?”

    李逸飞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公子,如今所有人都认为小的,乃此次京师爆炸案的马前卒,都在想通过小的找出幕后主谋。如果小的没猜错,公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一再容忍小的冒犯。既然公子能这么做,厂卫为何不能如此呢?

    东厂不抓小的,是因为怕落人‘斩草除根’的把柄;锦衣卫不抓小的,是因为怕给人‘贼喊做贼’的口实;如公子般的京师世家大族,更是不愿意趟这浑水,怕落下‘豪门弄权’的杀头大罪。所以他们舍不得杀我,至少现在舍不得。”

    张世泽跳下磨盘,负手身后道:“你是如何看出这些的?”

    李逸飞长出一口气笑道:“公子,朝堂里的大臣们,据说这几天闹得很厉害,都嚷嚷着要查这个要查那个,结果都是说说而已。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次爆炸事出突然,超出了大臣们的认知范围,所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都在暗地里查询证据,准备一击即中。”

    张世泽面色如常地问:“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李逸飞咧嘴一笑:“就在崇文门外的小吃摊。那些锦衣卫一个个都口无遮拦,都在说如何阻拦东厂抓人。公子,京师发生这么大的事,不去追究主管官员的责任,却在意我这个锦衣小旗。这就是摆明了找不到主谋,只好变着法的另寻主谋为自己谋权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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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世泽闻言点点头,眼神柔和了不少:“李逸飞,只要你刚才敢说任何一个大臣与此事有关,本公子定会立刻将你杀掉丢进卢沟河。朝堂的稳定,远远胜过京师爆炸。如今,正是皇上励精图治的关键时刻,本公子决不允许任何干扰出现。”

    李逸飞撇撇嘴暗道:能把争权夺利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也够不要脸的。不过你张家掌握京营大权,行事素来以朝堂安定为己任,这么说也没错。

    张世泽顿了片刻,看着李逸飞道:“既然你丝毫不在意厂卫的态度,那你方才说的责任,又是指什么?本公子很想知道。”

    李逸飞轻描淡写地说:“要是用官话讲,就是外有强敌压境内有权臣当道。如今四海不平天下动荡,各地逆贼盗匪蜂起。大有当年隋末,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的乱象。要是用白话讲,就是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可以丢下筷子打着饱嗝说,家里婆娘不要了去讨个小的。”

    张世泽皱眉盯着李逸飞,就像看一个怪物:“这就是你想承担的责任?”对这种大明茶馆里的老生常谈,他不仅早就免疫而且也十分厌烦。这种穷书生的清淡说辞早就听腻了,连特么赵括都比不上,至少人家还真刀真枪地干过。

    李逸飞淡淡笑道:“梦想还是要有得,万一实现了呢。”

    “梦想?你把责任当梦想?李逸飞,你把本公子当白痴是吧!!”张世泽的口气中充满了不耐烦。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夸夸其谈之人劳心费神,心中很是失望。

    “公子,这样的梦想有何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