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王朝,元光帝三十七年。
镜州边境。
酷暑六月的天气,变幻无常,上午还碧空千里,毒辣的太阳如同一个大火炉般悬挂高空,到了下午,就变成乌云密布顺眼间就下起倾盆大雨。
破庙里,一间屋舍房檐下。
少年坐在台阶上,伸手接了一些雨水,也不嫌脏喝下润了润嗓子,看着双手间拇指粗的铁链默默发呆。
他叫魏清辞,前世名字叫王雅之。
在不久前还是一个新时代三好青年,如今是一个被发配流放的重犯。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为什么我会在这!”
少年双眼慢慢变得猩红,满脸苦涩的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心里无声质问。
镜子巴掌大小,放在胸口位置刚好能护住心脏,也不知是用何种材质所打造,镜框呈幽黑色,上面点缀着暗金色花纹,显得古朴大气。
与这个世界女子随身携带的小梳妆镜不同,镜子没有把手,镜面上还有六道裂痕。
看着这六道裂痕,又没有得到回应,魏清辞心里火气蹭蹭上涨,手指用力过猛开始泛白都没有察觉。
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一名光荣的卧底,虽然很遗憾的是,他没有正式编制,所有白道和黑道上混的人,都只称呼他为……线人。
当时他接到了一件秘密任务:潜入一群走私犯当中查找证据。
本来任务一切进展的都非常顺利,但在最后的抓捕行动中,一名犯人狗急跳墙,引爆了炸弹想同归于尽。
爆炸时魏清辞离得很近,被气浪远远炸飞出去,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他看到从破碎的文物箱子里飞出一面小镜子,恰好落在自己流出的血水中,之后耳边满是杂乱的枪声和呼喊声……
等再次醒来,他就莫名奇妙的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变成了深陷牢狱之中的‘小武王魏清辞’。
一开始不相信,甚至是不愿相信,但随着脑子里铺天盖地涌来杂乱且陌生的记忆,魏清辞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他娘的,自己倒霉悲催的穿越了……
而随着花了好几天时间,慢慢融合了新身体记忆之后,魏清辞沉默良久,对这位原主只有一个评价:
人渣中的王者,垃圾中的…战斗机。
但这垃圾却有个不得了的老子……魏清辞再一次翻看着脑中的记忆,试图找到解决此时危局的办法。
老武王魏山河家境贫寒,年少从军,陛下当年也是最不受宠的皇子,两人在边境军中认识,可以说是相交于微末。
后来陛下回京,最后成功夺得龙位,其中最大原因之一,就是有当时已经身为大离王朝边境第一人的魏山河鼎力支持。
陛下登基后召魏山河入京,封他为异姓王,负责镇守京城,成为大离王朝权利最顶尖的几人之一。
老武王半生戎马,五十多岁才老来得子,有了魏清辞。
十年前,陛下在京城被一群神秘高手行刺,老武王为了护驾战死当场,陛下悲痛之下,让其六岁幼子世袭王位。
同年,武王妃在心情抑郁悲痛之下,刚生下幼女后便撒手人寰。
小武王自小被陛下当作亲生骨肉抚养,性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服天不服地。
据传在撒尿的时候,他都从来不用手扶着弟弟。
回忆到这里,魏清辞心里泛苦,两个腰子泛酸,刚刚他顺着风撒尿还弄湿了鞋子……
“遇到穿越这种倒霉破事,老子这暴脾气都忍不了,还他娘的,书里、电影里,别人穿越都是继承万贯家财,全都成了帅哥美女。”
“但老子却成了发配流放的重犯,不仅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炮,唯一继承原主的遗产,还是两个被玩坏的肾亏腰子……”
随着回忆继续,魏清辞委屈的越来越想哭……
这些年小武王在京城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横行京城,名声臭不可闻,但百姓们也只敢怒不敢言,只能在他背后痛骂几句,再偷偷扎扎小人。
但俗话说的好:做人莫嚣张,迟早会遭殃。
一个多月前御宴上,小武王喝多了酒,居然狗胆包天的半夜摸到公主闺房,又刚好被逮个正着。
陛下正在干儿子和亲闺女之间左右为难时,公主生母也就是当朝皇后,直接亲自彻查此事,顺手将小武王的其他恶行,也全都一股脑捅了出来。
陛下龙颜大怒,这次不再姑息,下令将武王府抄家,把这个亲手养大的败类流放边陲,生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魏清辞看向手中的小破镜子,他就是在小武王锒铛入狱的第二天,倒霉悲催的魂穿了过来,当时身陷牢狱之中,怀中就藏着这面小破镜子。
而这只是其中诡异的一点。
第二点则是,一般来说,被发配流放的重犯,按照大离律法规定,绝不可以携带任何私人物品。
但当时临到魏清辞被检查时,那些衙役官差们,却像根本没看到这面镜子一样,直接让他通过检查。
诡异,神秘……魏清辞默默思索一切,心里再次试图和小破镜子沟通交流。
“建国之后动物不许成精,但却也没规定镜子不能成精。”
“镜仙?”
“镜神?”
小破镜子没有任何变化和回应。
魏清辞一狠心咬破右手食指,把鲜血涂抹了上去,结果很快血液就被镜面吸收的一干二净。
于此同时,一丝丝清凉的气流,顺着他左手慢慢散入全身,就像身处开了空调的房间一样,舒适宜人。
而最重要的就是,昨天被押送犯人的衙役们,弄出来的伤此刻都在缓缓好转,疲惫感更是迅速消失。
魏清辞思绪有些走神。
这面小破镜子,是害他来这世界遭罪的罪魁祸首,但却又是他此时活下去的唯一依仗,更是他回家的唯一希望。
之前还在狱中时,魏清辞就已经发现了小破镜子的秘密,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
遇见不认识的东西,又能明显确定是件宝贝,那么,啥也不用多说,先滴血认主走起。
不过,每天都要吸一次血,简直比那防侧漏的玩意还要生猛……魏清辞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暗叹,小镜子在他修长手指间流利的转来转去。
“目前看来,一切的关键,就是这个作为始作俑者的小破镜子,但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头绪。”
“而且,我目前最重要的是,必须要先在流放路上活下去,才能再想其他……”
魏清辞坐在屋檐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暴雨,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估计还要下很长一段时间。
倒霉穿越后,当原主的‘替死鬼’被发配流放边陲,负责押送他的一群衙役,根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这一路上完全不把犯人当作人看。
而且负责押送犯人的领头衙役,是一个姓胡的大胡子壮汉,他和原主之间更是有着不小的仇怨。
通过翻看记忆,魏清辞知道了两人之间的恩怨原委,不出意外又是原主造的孽,在一年前,原主在大街上行凶,当众打断了大胡子的一条腿。
因此导致在这次流放路上,大胡子隔三差五就来找魏清辞的茬,每回都是一次‘常威打来福’……
魏清辞恨啊,
恨这二世祖既然得罪了人,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斩草除根,反而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个后患。
恨这二世祖的老爹,傻乎乎的帮好兄弟抗刀,结果却苦了他自己的家人,不然自己倒霉悲催的来到这破地方,也不至于会遭这些罪。
他也恨小时候有次放学,遇到的一个算命老头,老头说自己以后在本命年这一年,会升官发财,捡到一对银手镯。
此时,魏清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眼神幽幽的看向手脚上的‘银手镯’,再想到如今的王爷身份,只想说上一句:
呵呵,糟老头子坏得很,算的是真特么准!
他此刻格外怀念尼古丁的味道,因为自己这个新身份,就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一丝一毫……
原主这个垃圾人渣,那晚是真的强行让公主成了牌友,只是陛下顾及皇室颜面,对外才有那么个说法。
睡美人你来,背黑锅我来,他娘的,这叫什么事……魏清辞倍感憋屈,只觉得背上的这个大黑锅,又大又沉!
好想回家啊,好想找个心胸宽广的温柔大姐姐,抱着埋头痛苦哭一会……
“坐这干嘛呢?”
这时一个瘦弱少年从屋里走来,手上脚上同样戴着镣铐,十六七岁左右,清秀的脸上还长着一些小雀斑,让他看起来很亲切。
“透口气,小丫头怎么样?”魏清辞压下心里翻涌的异样情绪,却没有收起小镜子,光明正大的拿着,转头看向坐到身旁的少年。
少年叫贾郎中,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贾郎中也接了些雨水,喝了两口顺便洗了把脸,对身旁少年手上的小镜子,仿佛根本没有看见。
“没有再发烧,不过这么下去不是事儿,不仅是她,我们也扛不住了。”
魏清辞默然,心里开始泛起杀意。
旁边贾郎中把玩着手上铁链,突然漫不经心道:“今儿天气不错。”
魏清辞:“……”
咦?不对!
这小子话里有话!
魏清辞迟疑片刻,开门见山道:“我要把大胡子他们给做了,你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