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 姜氏既然已经冲出来了，也就没法再收手。每月的初一、十五，众嫔妃要参见皇后娘娘，听皇后娘娘的训斥。姜氏就利用这个机会，对小白往往声色俱厉，她的理由相当政治正确，为了大商江山，为了大王身体和名誉。这理由大到可以杀人，她摆出的态度也严厉到似乎要杀人，但毕竟心还不够狠。到处理的时候就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只让小白自己注意点。
375.这种不伤筋骨的堂堂之阵，我是不担心的。但小白受不了，因为这虽然无关性命，却有关面子。妖的面子？妖有面子吗？我有些糊涂了，因为妖本是一团气，哪里有面子？没有面子便往往不讲面子，只讲实力。比如我可以附身猪狗，并不以其卑贱而不屑，现在想来九头鸟是多么恶心的一个家伙，而我却并没有因为它的丑陋而嫌弃它。
376.但小白却说，面子问题很重要，因为我们现在伪装的是人。要伪装的像，不仅仅要外表像，还要精神本质上像。一个伟人总结过，说面子是人精神层面的纲领，腰有十文钱必振衣作响，每与人言必谈及贵戚，这些妖不理解的东西，却是人最为本质的特征了。妖要学人，把爱面子学会，就八九不离十了。
377.我显然没有这样的感悟。因为我虽然在一个非常有面子的位置上，但从来不为了面子去做一些事。先前我枭首杜元铣、炮烙梅伯，又不挽留商容，只是感到小白受到了威胁的本能选择而已，虽然那也展示了我作为大王的说一不二的面子，但却绝不是我单独考虑的事情。而小白显然不这样想。她说，为了面子而做事，是最接近人本质的行为，只有这样做，才会让人们感到我们是人。
378.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小白的自卑。那时我以为她是和我比较之后产生的自卑。因为我做到了没有妖气，而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也就必须比我做的更像人，才能掩盖是妖的事实，也就比我更有研究人精神层面东西的动力。当然我只感受到了小白自卑的感觉，却没有猜对她自卑的缘起，其实和我无关，而是和伯邑考有关，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379.这种在人的面前，有无自卑感的差距，慢慢被扩大化了，后来就成了决定妖分类的本质性问题。因为这决定妖修行发展的方向。有自卑感的，就羡慕人的生活，就注重与人相协调，于是它们专注于修肉身和皮囊，人们便称它们为妖精，带着点小欣赏。没有自卑感的，不屑与人协调共容，只谋求实力发挥最大化的，人们就称它们为妖怪，带着点厌恶情绪。
380.当然也有第三种妖，它们既有实力发挥最大化的本相，又有与世界相协调的肉身，这种妖没有自卑感，又积极谋求与世界的协调共容，但往往与世界发生冲突，发生冲突时他们又展现出了超出一般妖的破坏力，人们就称他们为妖魔，带着的是向往和恐惧并生的复杂情感。当然这也是后话。
381.此时小白还不是妖精，我还不是妖魔，我们是同样伪装为人的妖。在面对这个涉及妖分类的大问题的时候——当然那时我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妥协的是我。为了让小白更加的像人，也就会少些危险，这是我内心的理由，明面上的理由是为了小白的面子。我们想起了费仲，我还在思考怎么和费仲说，而小白已经安排宫女，给费仲写了一封密信，让费仲想一条计策除去姜皇后。
382.按照人的思维去办事，的确会很像人，但也确实落入了人教的圈套中。我很不情愿，但为了小白，我别无他法。在第二天的朝堂上，我看着费仲带着一丝笑意，站在那儿神采飞扬，我猜想他应该有一整套的计划。他表面看似不急不缓，其实在不断的造势，给我出情况，逼迫我做出反应，而我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中。我的让他做事，不是他帮我，而是我在帮他推进他的计划。
383.他并不高明，其实我是希望他高明一点的，我不在乎他骗我，我在乎的是他骗不了我，在意的是他骗不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骗了我。我也笑笑，心想总有一天，我不会按照你的计划出牌，我要让你哭出来。但因为想到了计划，心里便有些隐隐作痛，因为我和小白，做什么事都没有计划，我们只有一个宏观任务，而没有分步走的具体举措。
384.这是女娲和太上道君的差距，不是我和费仲的。我这样安慰我自己。但又不敢相信女娲和太上道君有这样大的差距。下朝回来后，我就问小白，女娲娘娘在给你安排任务时，还说了什么没有？我希望听到一个大致三步走的战略，不怕简略，哪怕只有时间节点也行。但没有听到。小白认真回忆了一下，说女娲娘娘安排完任务后只强调了六个字——不可残害众生。
385.不可残害众生？我和小白的心中都震了一下，我是不知道，而小白是几乎忘掉了这条要求，于是我们反思我们刚刚做出的决定——除去姜皇后，算不算是残害众生？即便不算也脱不开干系，突然想起商容跟我说的话，就是有什么事就让我装糊涂，然后去向费仲问计，让他说出来怎么办后，我再怎么办！或许和这条要求有关。
386.而小白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自己就写了几个字而已，执行者是费仲，打板子打不到她头上。而且这“除去”和“杀害”还是有区别的，除去是不让其在皇后的位置上了，而杀害是杀害性命。况且即便是费仲就将除去理解为杀害了，那不是事情还没有发生吗，一切都可以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