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野兽？有多大？”老镖师听到几个客商的惊叫，忙走过来问道：“冷静点，仔细想想。”
“黑夜里看不真切，但光是那两个眼睛，就有灯笼这么大！”
“那照你这么说，这怪物岂不是比房子还大了？”老镖师看着这几个吓得哆嗦的家伙，怒道：“怎么可能！”
“可真就这么大！我们可没胡说，大家都看到了！”
老镖师断定，这些人是看花了眼，惊慌中把木家庄外的灯笼当成了野兽眼睛。但好几个客商和镖师也都异口同声，咬定了自己看到了什么怪物。
老镖师还要斥责，忽然间，他也感觉到了林边传来的异常。忽然变得肃杀的阴风中，传来了虎豹也无法发出的低吼，还有树木倒塌时的声音。
他回过头，似乎真的对上了一对通红的巨大眼睛。这对红眼在暗中一闪而过，带起一阵剐蹭树木时的哗哗响声。过了一阵，响动才渐渐平息，可任然没有消失。
听觉灵敏的人都说，他们还是能听到粗重而沉闷的呼吸声。
“真的有野兽！”老镖师也陡然惊惧起来，他走南闯北几十年，也没见过提醒这么离谱的怪物。从那对眼睛来估计，这野兽比房子还要大一圈。
整个商队都躁动起来，当然王衍除外，他还在石头上坐着挖鼻孔。
“王衍。”
王衍偏过头，看到原本应该躺着睡觉的云顼坐了起来，披上了袄子在喊他。他赶忙从石头上站起来，起身走了过去：“云院长，有什么吩咐？”
“这地方有些不对，刚才大家都说看到了什么怪物，我也跟着看了过去，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浓雾。你看到了什么？”
王衍一愣，他也只看到了一些浓雾，因为这些雾气就是幻术的本体——依靠不定性的事物，讲人类恐惧的东西投影上去，让看到的人不自觉地产生幻觉。
这种法术很普通，对精神力超出常人，内心坚定的家伙是没用的。这么看来，云顼确实比一般人精神强得多。
“我什么野兽怪物都没看到，也只有些雾气。”
云顼若有所思：“会不会是某些人在装神弄鬼？”
王衍点了点头：“我觉得是，您看，嫌疑人围过来了。”
那群一直没有进村，就在木家庄附近提着灯笼站岗的人走来了，为首的汉子关切地问道：“各位，出了什么事？怎么忽然躁动起来了？”
老镖师手里还有小半截燃起的香烛，他看到这些忽然热心庄户，心生疑窦，没有直说，而是问道：“各位，我想问下，木家庄附近，有没有什么野兽出没？”
“野兽？有啊，这些年豺狼虎豹都有过，我们还用陷阱逮到了个老虎，我们老祖母家里还放着张虎皮呢。”
“那最近几天呢？有没有体型特别大的？”
这汉子的表情也跟着变了：“那应该没有，怎么了？各位刚才难道看到了什么野兽吗？”
老镖师还想套话，但几个客商按耐不住，闹起来：“老哥！这时候就别支支吾吾了！赶紧请这几位，让我们进庄子里避一避吧！”
“不问清楚，怎么能……”老镖师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有镖师大喊着“有怪物！”、“怪物来吃人了！”、“货车被那家伙拍烂了！”之类的话。
“真有怪物！这位老大哥，不要拘谨了，赶紧带大家进庄子里避一避吧！”这木家庄的汉子不由分说，对着其他人喊道：“把庄园大门打开，让大家进去！”
众人骚动起来，靠着庄户们的灯笼引路，这群人全都丢了货车，就往庄园里跑。一个个手忙脚乱的，生怕落后。上百人虽然难免有些摔倒跌跤的，但最后还是一窝蜂涌进庄子里了。
王衍和云顼还是例外，他们两人还在原地坐着。
“两位，赶快进庄子吧！”那个木家庄的汉子见两人动也不动，赶忙跑来：“我们要关庄院大门了！真有野兽怕不是就要把你们吃了！”
“我们不信有什么野兽、怪物之类的，关就关吧。”云顼扫了这人一眼，说道：“这样也乐得清净，刚才一群人看着我，我还真不好意思睡着。”
那汉子还想说什么，被王衍瞪了一眼，他猛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多说，立刻转身跑开了。
钱塘见状，也提醒王衍：“现在有些麻烦，那些客商镖师，成了木祖母手里的人质了。”
王衍还是无所谓：“人质就人质吧，死了就死了，我管不得这么多人。云顼没事就行。”
“可商队要真被木祖母拿捏了，那到时候怎么北上？至少得有些镖师带队吧。为首的几个镖师得救一下。还有，刚才装神弄鬼的应该不是木祖母，似乎是开山君。”
“开山君？就是之前云顼介绍过的？”
钱塘：“对，他也是个野路子神。泽海国中部地区，人们视他为虎豹豺狼之类的野兽管理者，可以是个土地公一样的老爷爷，也可以是一头体型硕大的老虎，还可以是半人半兽的怪物。”
“你怎么忽然就成了民俗文化专家了？”
钱塘解释道：“我已经侵蚀了木祖母等神灵的意识。虽然没法弄死他们，不过读取他们的记忆还是可以的。根据木祖母混沌的回忆，推测这位开山君也想找到虞尧，请虞尧帮他塑形，顺带也想将虞尧扣下。
“只是我有些不解，他和木祖母应该不对路才对，可他此次却故意在木家庄外搞鬼，这不是明摆着想把我们吓唬进庄园吗？这样我们就进入了木祖母的掌控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王衍笑了笑：“这有什么难懂的？他自己不清楚虞尧的实力，感觉贸然出手容易被反杀，不如把烫手山芋丢给木祖母。看看木祖母和虞尧能不能斗起来，自己再做打算。
“也可以试探商队里，有没有其他和虞尧一样的家伙。比如我。”
钱塘：“那开山君的计策或许成功了。现在，他正在林子里看着你们俩呢。而且木家庄里，虞尧和老镖师已经碰头了。”
“是啊……真麻烦。”王衍啧了几声。
云顼见王衍在转而挠腮，表情不断变幻，猜测他内心正在想什么。等王衍表情回复正常，云顼开口说道：“王衍，把我的枪拿过来。”
云顼离开学院前，带了一把一杆块两米的长枪。这枪的枪头很钝了，一直用布包着，当提行李包裹的杆子用。
王衍和虞尧也私下里嘀咕过，奇怪云顼一个老年人，带着把枪有什么用。此刻云顼忽然提起，王衍也想了起来，直接从货车底拿出了这把枪，递给云顼。
“自从国家更新武备后，这些传统兵器，就没什么用了。”云顼撩开包裹长枪的布，拿出这杆看着平平无奇的长枪，叹了口气：
“没有远程杀伤力，也不能在刺击中旋转枪头，不能喷射毒砂，不能开火的长枪，确实有些没用。不过那位老先生在枪上附加的咒文，还是能起到些作用的。”
说完，这杆长枪的枪头发出了炫目的白光，其上闪耀着精密的云纹。在这光芒闪耀下，远处林中的雾气全部散去，只剩下纯粹而空无一物的黑暗，之前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消失了。
“开山君他们跑了！”钱塘惊讶道：“这些野路子神也太废了吧。”
但王衍更吃惊：“这破枪居然是法器？云顼怎么搞到的？他应该就是一普通老教授才对啊。”
云顼见王衍面露震惊之色，便开口解释道：“我少年时期经常想着弃文从武，保家卫国什么的。就在我年轻时，参与勤王，结果差点饿死之后，又过了两三年。那时候文字诅咒已经很厉害了，读书特别累，我就不想学习了，还想着四处冒险闯荡。
“勤王不行，但我还没死心，就打造了这把枪，瞒着家人，带了些钱外出闯荡，想要行侠仗义。运气好，侥幸杀了一两个抢劫的土匪，抓了些偷东西的贼人，得到了官府赞誉嘉奖，就真把自己当成战无不胜的英雄了。
“有次，也是在河西，炎浮山附近有座小山，我听说山中有妖物伤人。本以为是受害者夸大其词，将匪徒当成了妖怪，就和其他几位年轻侠士一起去了山里，想要杀掉这妖怪。”
王衍猜到了后续：“结果真的遇到了个妖怪？”
“对。”云顼点了点头：“就像刚才一样。我们进了山里，没走多远，就见一阵浓雾袭来。我们在雾中看到了各种幻象，有说怪物的，有说是青面獠牙的妖人的……我们几个吓得半死，还有个伙伴当场就被吸成了干柴。
“情急之下，一个人把我们救了出来。那人穿着黑衣黑甲，甲胄上装饰着非常华丽的金纹，手里拿着一截长的吓人的铁鞭，骑着一匹黑色的披甲战马，踏空冲入了雾气，驱散了那邪门的妖雾，救了我们。
“说来惭愧，我们当时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对着那位穿着黑甲的先生叩头拜谢。那位先生问了我们为何进山，知道我们是想要诛杀盗匪后，宽慰了我们几句，称赞我们勇气可嘉，但也让我们要保持敬畏之心。
“随后，那位先生指着我们那位被杀的同伴，说‘这个孩子已经救不活了，你们要好好安葬他，通知他的父母’，在得知我们的同伴是个孤儿后，他扔给了我们一些金钱，让我们作为丧葬费用。”
钱塘听到这里，不由得称赞道：“这老哥人不错啊，不仅救人还管丧葬，一条龙服务了。”
云顼不知道王衍脑子里还有个听众，继续说道：“我当时真的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是有神怪的，也有能对付神怪的修士。
“所以我大着胆子，上前请求这位修士收我为徒，哪怕把我当作奴仆使唤也行，只要让我跟着他，因为我想要成为和他一样能诛杀妖魔的英雄。
“那位先生拒绝了我，还说：‘这个冥海世界，所有的神怪，要么是天地起源之初就有的，要么则来自于人们的无知和妄念。正人君子，修身养性的人是不会遇到他们的’。他要我回去好好念书，学习正道，不要像个街溜子一样，丢下父母乱跑。
“临行前，那位先生也给我们留了些临别礼物。给我的就是枪头的这些符咒，说以后遇到邪魔外道，拿起这枪就能保护平安，还让我不要显摆。”
王衍也顿时好奇起来。几十年前，他应该还在离方和成齐鬼混，那里可没有什么神怪，也不可能有这种跟超级英雄一样的驱魔战士，这激起了他难得的好奇：“那这位黑甲战士有什么来头，他说了没？”
“具体的他没有吐露，他只是说，他在追捕一个很危险的家伙，那个家伙是他一生的敌人。光是提起名字，就会被盯上，还会入侵人类的意识。”
王衍忽然察觉到了不对，这个描述有点耳熟。
云顼看着手里的枪头，继续说道：“那位先生在我们头顶花了个符咒，保护我们的意识不会被那个家伙入侵，才说出了他敌人的名字。我们当时都觉得很离谱，哪有这么邪门的东西，但那位先生的样子又很认真。”
王衍认真起来：“请云院长告诉我那个家伙的名字，我真的很想知道。”
云顼深吸了一口气：“那位先生说，那个家伙，叫做钱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