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流本就危险，那艘大一号的船还在不断贴近他们，似乎随时都会撞上来。
“他们的船好像包了层铁皮。”虞尧看到了来船上有一圈黑色的金属外壳，金属外壳上还有很多凸出的尖刺。看着像战船，反正就不该是水匪能有的。
云顼也察觉到了问题。
普通水匪，可没有这种改装船，最多开着几艘木舟舢板。
而且普通水匪不会这么直接地抢。他们一般都会设局，假装成摆渡的船夫，或者渔民，等受害人到了江心，一群人才会露出真面目，亮出刀剑，问“你要吃滚刀面，还是要吃混沌。”
有些底线的，捞够了钱，会让受害者活命；没底线的，一般就杀人灭口了。
干的都是以多欺少，坑蒙拐骗的把戏。这么明晃晃地开着大船，在水流湍急处抢劫的，还真没听说过。
“老头，还有那几个小屁孩，都给老子听好了！”
那艘铁皮船上，一个脸上带疤的凶恶男人张弓对准他们，高声喊道：“把你们的包裹，行李，金银都给我们扔过来！我们都是好汉，从不不杀无辜，但你要敢私藏，或者手抖，把东西扔到江里，那就——”
说完，他松开弓弦，利箭擦着虞尧的身子，钉在了船板上。
在颠簸的江心，射箭还这么准，看着就像是练过的。
王衍趁势走到了虞尧跟前，悄声传话：“这几个家伙不像是水匪，哪有这么抢钱的？隔着这么大老远，如果换成普通人，就算有钱，也扔不了几个到他们船上。
“而且他们不上我们的船搜身，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私藏？”
虞尧点了点头：“确实，感觉他们像是来故意找茬的。如果我们手抖了，扔的钱少了，或者他们一口咬定我们有私藏，那都不用动手，拿铁皮船撞我们几下，我们就沉了。”
虞尧和王衍在唠叨的时候，老船夫已经对着那些水匪喊话了：
“各位劫富济贫好汉！我们船上没有为富不仁的坏人，只有一个教书先生，和他的两个学生！都是好人，真没多少钱，只有些零碎的银子，希望好汉们饶命！这里毕竟是江心，不要乱来，否则大家都有危险！”
老船夫虽然刚开始慌张了一阵，但冷静下来后，喊出的话中气十足，而且非常顺溜。看得出他过去有过和水匪打交道的经验。
“教书先生？这年头，能读书认字的，怎么会没钱？老子叫你们快点扔来！”那人又射来一箭，又是擦着虞尧的头飞过去，落到了江水之中。
老船夫急了，还想和他们理论，但那些水匪不耐烦了，一起鼓噪起来，还有些人嚷嚷着，要把船夫射死，老船夫这才闭嘴。
“爹，怎么办？”年轻船夫也神情紧张：“我们真没多少钱啊。”
云顼看着这帮不依不饶的水匪，仔细辨认着他们的船只样式，感觉有些熟悉，他刚想开口，再和这些水匪们套话，但被王衍拦下了。
“副院长，再说话，他们是真要杀人的。”王衍看向水匪的铁皮船，和虞尧对了个颜色，随后，他对水匪喊道：
“各位大哥，我们和老师出门在外，没多少钱，只有几锭银子，这就扔给你们，麻烦把船靠近些！”
说完，他从兜里掏了几块银锭，展示给对面的水匪们：“我们的钱都在这儿了！这就扔过去，求各位好汉绕了我们的命！”
铁皮船上的人一阵骚动，随后，他们的船真的靠近了些。
“就是现在，跳帮！”
王衍丢下银锭，一脚勾起脚边的鱼叉，顺势一个回身踢，将鱼叉踢向铁皮船。
做工粗劣的鱼叉前端直接冲破铁皮，没入船身。
虞尧和王衍两人同时起跳。王衍先跃上鱼叉，伸出两手托起虞尧，将他扔上铁皮船的甲板，自己也跟着攀附上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几秒，两人就冲上了水匪的船只甲板，开始见人就打。这些水匪也慌张起来，朝着他们挥刀乱砍。但这些人的攻击在两人眼中如同慢动作，轻松闪开后，他们一两拳就能将对方脑袋开瓢。
那个刀疤脸的男人慌乱中射出一箭，直接把船尾掌舵的同伙射死了。这让水匪们士气大挫，一群人已经丢下刀表示投降了，但王衍懒得饶他们，全都打死了，只留下最开始那个对着他们射箭的男人。
他想要拷问一下这个家伙。
“来，和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王衍抠出一个水匪的眼珠，在刀疤男面前展示了一下，然后捏爆了：“你讲清楚，我或许会饶你一命。”
这个刀疤男瘫坐在船板上，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快说！”王衍不耐烦了，直接一脚踩断了他的腿。
虞尧趁机在这艘铁皮船上快速转了一圈，顺带检查了一下这些人的尸体。
这些水匪总共也就二十来人，多数人看上去并不健壮，身材属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那种，皮包骨头的，只有为首的几个人身材健硕。
再看这铁皮船，感觉这船也有些年头了，造船的木料非常结实，船舱里除了些吃的和武器之外，什么都没有，也没见到其他赃物。
而甲板上，被王衍一脚踩断腿，男人哀嚎了半天，更说不出话来了。
“这家伙都要被你吓死了，还怎么坦白？”钱塘忽然在他们俩脑子里说起话来：“这个交给我吧，你们对他说‘钱塘’两个字，说完就行了。”
“说出，钱塘？就这么简单？”虞尧刚说完这话，原本还在哀嚎打滚的刀疤男安静了，原先狰狞扭曲的脸变得非常端正。
他坐起身子，身体抖动了一阵，开口说道：“好了，我已入驻这个家伙脑子里了，你们可以下船了，过会我会和你们解释。”
王衍啧了一声，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些水匪的来路，他只是心情不好，想杀人拷问取乐而已。这个钱塘又冒出来，假装热心地帮他们，反而让他更不愉快了。
两人翻身跳下铁皮船，下船前，王衍还顺手把鱼叉从船体上拔了出来，带着跳回渡船上。
“我的天。”云顼见两人浴血归来，只能张口感叹。这才过了一小会，所有水匪就都死光了。
两个船夫更是目瞪口呆，他们本来以为这两人只是云顼的学生，跟着老师出门见世面的那种。现在看来，更像是和元书院给副院长请的秘密保镖，这身手，比说书人口中的大侠也不遑多让了。
“我和虞尧这些天学了些武功，我还教了他一些我王家的家传武术，他很有天赋，已经神功大成了。”
这就是王衍对副院长的解释：“这些水匪也就是些乌合之众，看着唬人，用我的王家拳法很好对付。”
“你不想解释可以不说，”云顼叹了口气：“不用撒这种把别人当傻子的谎……先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留活口？”
“没有，都打死了。”
云顼有些失望：“那你应该也没有问清这些水匪的底细了？”
王衍摇头道：“没问，怎么了？”
“因为我感觉他们开的船，像是水军的小型战船。”云顼指了指这艘因为无人控制，逐渐偏向远处的铁皮船说道：“这种样式的铁皮的战舰，应该只有河东水军有。”
“驻扎在泽海中部，隶属河东道统辖的水军部队？”泽海国的军政相关知识，虞尧也有所耳闻。“他们怎么会逆流而上，跑到南境？我们应该还在南境范围之内吧。”
“应该差不了，可能是沿着旧河道过来的。”
说着，云顼俯身拿起刚才刀疤男射来的箭矢，展示给他们：“你看这箭头，也是军用的。箭杆也是车床批量生产的，只可能是军械。”
虞尧有些奇怪：“都有火枪了，河东水军还用弓箭？”
云顼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箭矢，心不在焉地说道：“毕竟全国军队还没完全换装，而且弓箭在某些时候确实好用。”
虞尧还想再问，但有人打断了他。
“那个刀疤男的记忆我已经读取完了。”钱塘又冷不丁在他们脑子里说起了话：
“云顼猜的不错，这些人都是逃兵。河东道那边军户欠饷很久了，士兵今年年初就闹过两次饷。
“那些水匪，有些是饿得半死不活的军户，有些是犯了事的小军官。这些人听说南境降了祥瑞，以为这边有发财的机会，就偷了艘军船，抹掉了军徽，从旧时的河道逆流而上，跑到了这里。想要当水匪讨生活。
“前些天他们担惊受怕，不敢停靠大港，只能在一些小渡口派人上岸，摘取食物。因为业务不熟练，以为抢钱和水战一样，所以才干出这种到江心抢劫的傻事，还遇到了你们。”
这样就确实说得通了。
虞尧暗中感叹这个钱塘能力的诡异，一边对云顼说道：“我们上岸后，要报官吗？”
“当然要报官，就说你们把疑似逃兵的水匪打跑。”云顼把箭头递给虞尧：“你们俩做事过于狠毒了，没有留活口，只能拿这个箭头当证据了。”
“那会不会耽误了赶路？”
“不会，我们上岸后有接待我们的人，而且当地官员，我也认识一些。”云顼看向虞尧，再次叮嘱道：“上岸之后，千万不要多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了吗？”
“当然！我肯定不会多嘴的！”虞尧信誓旦旦地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