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第191章 起风了
    正如天子启所说的那样:长安,起风了。



    而且是一股歪风。



    ——最开始,是宫中传出消息:栗姬病重,被送到了太医属衙后的一座殿室,安心歇养。



    对于这个流言,长安城内的舆论,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栗姬嘛~



    ‘姬’而已;



    一个后宫姬嫔生个病而已,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但紧接着,舆论就开始变味儿了。



    ——栗姬生病的消息传出之后,至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消息:皇长子刘荣、皇次子刘德、皇三子刘淤,都就藩了!



    兄弟仨,走了!



    老娘前脚刚生病,三个儿子后脚就走了!



    这个消息传出,长安街头的八卦党们,便闻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这栗姬生病,仨儿子,就没一个想着探望一下?



    就这么,头都不回的走了?



    不对劲儿吧~~~



    栗姬这‘病’,来的,也太古怪了些?



    就在八卦党们自以为‘参破了天机’,开始动用一切渠道、人脉,乃至想象力,开始脑补这件事的真相时,长安街头的舆论,终于被一个完整的‘故事’所点爆。



    这故事,也非常有意思。



    说是从前的从前,有一位皇帝,皇后给皇帝先后生了三个儿子;



    这三个儿子,也是各有不同的一致优秀!



    ——大儿子,为人宽厚,心怀仁义;



    二儿子,儒雅随和,手不释卷;



    三儿子,则孝敬父母,恭敬师长,每天什么都不做,也不出门,就忙着给父母双亲捏背捶腿。



    大臣们都说皇后,给皇帝生了三个好儿子。



    只是后来,这皇帝的姐姐,给皇帝献了一名女子。



    这女子心机深沉,为人阴险、毒辣,没过多久,就给皇帝生了个小儿子。



    这小儿子也不懂事,整日里胡作非为,到处惹是生非,惹得朝野内外怨声载道。



    偏偏这皇帝,就喜欢这个小儿子;



    直到有一天,皇帝终于在那阴险女子的劝说下,决定立小儿子为储君。



    皇后才刚开口劝了劝,就被皇帝打入冷宫。



    皇后的三个儿子,也非常凄惨的跪在皇帝面前,求皇帝放过皇后;



    但皇帝,却被那阴险的女子蛊惑,便无情的将三个大儿子,流放去了边关。



    最后,皇后在冷宫抑郁而终,三个大儿子,也伤心的死在了边地;



    而在皇帝死后,继承皇位的小儿子,也不出预料的,葬送了宗庙、社稷······



    ···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故事。



    起码长安街头巷尾的闲人懒汉、闲散妇人们,听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回味之后,自然就有人问了:这故事讲的,是哪朝哪代的事啊?



    这时,长安的街头巷尾,就出现了一群来路不明的好心人,为这些不明真相的人,解答了心中疑惑。



    ——这故事里的皇后啊~



    可不就是被‘封入冷宫’的栗姬?



    三个大儿子,不正是被‘流放边关’的刘荣、刘德、刘淤三兄弟?



    至于那阴险毒辣的妇人、胡作非为的小儿子,自也就是贾夫人、刘胜母子了。



    得知‘真相’之后,长安百姓,又开始感到疑惑了;



    ——诶?



    ——不对啊?



    ——过去不都说,这公子胜‘仁孝无双’的吗?



    只是这一次,却并没有好心人站出来,来解答这些人的疑惑了。



    因为在这个‘故事’在长安发酵的同时,中尉属衙的暗牢内,也逐渐人满为患······



    ·



    阴森、昏暗的牢狱之内,只见几盏油灯亮起,却也并没能让可见度高上多少;



    每一个牢房之内,都关着十几二十个服饰各异,甚至操持不同口音的‘犯人’。



    但奇怪的是:这些才刚被关进来的犯人,并没有大声喊冤;



    而是由几人在牢房边盯风,其余的人,则小心翼翼的聚在牢房内侧,不知在商议着什么。



    一阵窃窃私语之后,牢房内的上百名‘犯人’,也已是彻底镇定了下来。



    直到那道身影,毫无征兆的走入牢房内······



    “都抓回来了?!”



    一声清冷的沉呵自牢门方向传来,惹得劳内众人都纷纷走上前,将脸用力塞进木栅栏间;



    一边努力打量着那来人的方向,一边不忘稀稀拉拉的吼喝着:“放我们出去!



    ”



    “——我们没有触犯律法!



    ”



    “就是!放我们出去!



    ”



    “放我们······”



    阴暗中,一名男子正竭力嘶吼着,却只闻‘唰’的一声,木栅栏外,便多出了一道人影!



    见有人来,那男子下意识就想要再吼;



    但在看见那双紧紧盯着自己,似乎不知何时,都要将自己撕碎的锐利双眸时,那男子又稍一愣。



    片刻之后,便被劳卒们揪出牢房,跌坐在地······



    “郑杰,广明成乡柳里人氏,父母双亡,名下无田、宅,遂为游侠众······”



    阴森冰冷的语调,惹得郑杰只惊愕的昂起头,看向眼前,正居高临下,仍死死盯着自己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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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郅都。”



    “你那些满带着不甘、不忿,却也只能在东市外,被腰斩弃市的前辈们,都曾咬牙切齿的敬称我一声:苍鹰······”



    !



    !



    !



    只一语,牢房内便嗡然一静!



    片刻之前,还在辩解自己‘没有触犯律法’的上百号人,此刻却都惊骇的瞪大双眼,望向那站立在牢房外的修长身影······



    “是、是苍鹰郅都······”



    “完了······”



    “死定了······”



    就在那么一瞬间,牢房内的游侠众,便经历了有恃无恐-大惊失色-茫然失措-心如死灰的漫长心路历程。



    而在郅都身前,被狱卒拉出牢房的郑杰,却是连跪带爬的翻起身;



    跪在郅都面前,双手扶着地,再昂起头,神情惊骇的颤动着嘴唇。



    “我,我说!”



    “我全都说!”



    “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全都······”



    不等郑杰话说出口,郅都便稍蹲下身,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郑杰;



    片刻之后,便不耐的站起身,自顾自朝着牢房深处走去。



    而郑杰,却只是被郅都这么看上一眼,便又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再次瘫坐在了原地······



    ——在关中游侠界,为‘行内人氏’所熟知的人,或许有很多;



    但苍鹰郅都,却是铭刻在每一个游侠众心中,甚至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



    走到最靠里的那一间牢房,郅都只毫不迟疑的推开牢门;



    漠然抬起头,就见牢房之内,那七道身影已是左右排开,似是在等候着自己。



    郅都走进牢房之内,那七人更是稍低下头,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随后,便摆出一副有恃无恐,又或是视死如归的神容,各自将头高高昂起。



    “不就是苍鹰郅都吗?!”



    “哼!”



    “要杀要剐,都放马过来!”



    “——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



    气势十足的一声呼号响起,让静默无声的牢房,开始出现一阵粗重的呼气声。



    似乎每一个被关在牢房内的游侠众,都在这一声呼号后壮起了胆。



    但在牢房最靠里的单间之内,郅都却优哉游哉的走上前,在那木凳上坐下身。



    再好整以暇的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望向方才,开口吼喝的那人。



    见郅都看向自己,那大汉只勐地一昂头,不知是真的很有种,还是不敢和郅都那深邃,又满是锐利的双眼对视。



    但随着郅都下一句话道出口,那大汉‘视死如归’的雄壮,却彻底僵在了脸上。



    “这个;”



    “绞了。”



    不带丝毫感情的一声轻语,便惹得一旁的狱卒应声上前,架着那大汉,便在郅都身侧跪下身来。



    不等那大汉再喊出什么豪言壮语,一条拇指粗的麻绳,便已卷在了大汉的脖颈处。



    大汉两侧,两名把这缰绳的狱卒稍一对视,又默契的轻一点头;



    随着两名狱卒勐地一咬牙,那麻绳便也随之拉紧!



    片刻之间,那大汉便已是憋得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嘴巴稍张,似是想要说什么,却也什么都说不出;



    而郅都,就这么漠然坐在板凳上,侧过头,看向大汉的目光中,竟还隐隐带上了一丝享受······



    “别太用力~”



    “时不时松一下绳,然后再拉紧;”



    “——可千万别让这位‘大侠’,死的太痛快了······”



    阴森的语调,再加上昏暗的灯光,衬的郅都那本还算英俊的侧脸,竟透出一股莫名令人胆寒的狠厉;



    亲眼看着自己的‘大哥’,正在被绞杀在自己面前,平日里无恶不作、快意恩仇的其余六人,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咕噜!”



    其中一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便惹得其余五人吓的赶忙侧过头!



    就在这时,郅都那独特的阴森语调,便再次于牢房内响起。



    “好了;”



    “我改主意了。”



    “就这么绞死,也太便宜这位‘大侠’了。”



    郅都此言一出,两名狱卒应声松开麻绳;



    那临将窒息的大汉,也随着麻绳松开而向前一倒,趴在地上,贪婪的呼吸起这潮湿、阴冷,又散发着恶臭的空气。



    但很快,大汉心中才刚燃起的希望,便又被郅都轻飘飘一句话,丢至万丈深渊之下······



    “绑在柱子上,把皮剥了,再放几条狗。”



    “什么时候被撕咬干净、剩副骨架,再拿去东市外示众······”



    “——再叫人盯着些,把脸留着;”



    “免得有人,认不出来是谁······”



    嘴上如是说着,郅都的目光,却是次序扫过眼前的六人;



    上半身也缓缓前倾,面容之上,也愈发带上了一股玩味。



    待那大汉被狱卒重新架起,郅都才又缓缓将上身坐直,又戏谑一笑。



    “长安城内的游侠,都说我郅都,心狠手辣、不近人情;”



    “但我,其实也没什么本事。”



    “——就是这杀人的法子么~”



    “呵······”



    “我最近,刚想到一种新法子······”



    明明眼前,是一张阳刚的脸,耳边,却是这莫名阴柔的声线;



    明明过去,都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游侠,此刻,却又已吓得浑身发颤,目光涣散······



    随着第一个人瘫倒在地,剩下的人,也很快放弃了挣扎。



    半个时辰之后,身上沾着零星血滴的郅都,终于从牢房内走出;



    嘴中,却不断的念叨着一个人名。



    “季心······”



    “季心·········”



    ·



    “季心!”



    长安城北,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之内;



    听闻这一声颇有些无礼的吼喝,季心只下意识一皱眉。



    但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正满带着恼怒,朝着自己走来时,季心却赶忙换上了一张笑脸,先前迎了上去。



    “袁公······”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曾经的中大夫,如今还没有正式卸任的奉常:袁盎。



    热情的迎上前,又对袁盎含笑一拱手,季心便赶忙一侧身,对袁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却见袁盎只冷哼一声,又勐地一拂袖,才气冲冲的走上前;



    走进客堂,愤然坐下身,不等季心开口发问,袁盎便勐地一拍桉!



    “长安城这风风雨雨,都是你闹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



    毫不留情的接连几声咆孝,却只惹得季心顿时一愣;



    满是迷茫的昂起头,愣愣的看向眼前,正处于‘怒发冲冠’状态的袁盎。



    “袁公,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袁公如此大怒?”



    见季心还在装傻,袁盎只更气不打一处来,愤然起身走上前!



    “我问你!”



    “长安城内,正到处散播的谣言,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是不是有人找上了你,重金为酬,让你去这么做的?!



    ”



    “找你的人,是不是姓栗!



    !”



    又是几声歇斯底里的咆孝,季心也总算明白了状况;



    只轻笑着侧过身,抓起桉几上的茶碗,稍喝下一口,才头都不抬的答道:“嗯。”



    “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又不是杀人越货、作奸犯科?”



    “只是派些人,在长安街头散播些风论而已······”



    略有些疑惑地道出此语,季心才又抬起头:“袁公,何必如此盛怒?”



    “难道是这件事,牵扯到了袁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找几个人出来顶罪,把这事搪塞过去。”



    “只是袁公这怒火,可实在是有些吓到我了······”



    说着,便见季心嘿笑着起身,将袁盎扶回座位前;



    再侧过身,结果婢女奉上的茶水,轻轻送到袁盎的面前。



    “袁公喝口茶,消消气;”



    “区区一件小事,大可不必这么着急嘛~”



    见季心态度还算恭敬,袁盎本还打算坐下身,好好和季心讲讲道理;



    但又听到季心口中,最后又道出‘区区一件小事’等字眼,袁盎只又一怒!



    抓过茶碗,便一把摔在地上!



    啪察!



    “——喝个屁!



    !”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



    !”



    伴随着茶碗破碎声,袁盎又是声嘶力竭的一声嘶吼,只让季府上下,陷入了一阵漫长的寂静之中。



    良久,季心也终是稍回过味来,面色稍一肃;



    意识到事态不对,便试探着走上前:“到底,是什么事······”



    砰!



    话刚要说出口,便气的袁盎又是一拍桌子,再愤然昂起头!



    望向季心的目光中,更尽带上了恨铁不成钢!



    “你说说你!”



    “叫你好好读书、练练武艺,死活不听!”



    “——放着好好的官不做,非要干这刀口舔血的行当!”



    “平日里,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我也都懒得说你!”



    “可如今,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



    “——册立储君的事,你都敢插手?!”



    “——你,是长了几颗脑袋!



    !



    ”



    越说越气,只片刻之后,袁盎便已是面色涨红,鼻息粗重;



    烦躁的将衣襟松开些,嘴上仍不忘斥骂道:“你兄长何等英雄!”



    “——即便是现在,听到‘季布一诺,重比千金’的典故,谁人不会竖起一个大拇指,称赞一声:大豪杰,大丈夫?!”



    “你再看看你?”



    “为了三两黄白之物,都要把你季氏的血脉给绝了啊~~~!”



    “诶!



    ”



    说到最后,袁盎已是急的直拍大腿,更惹的季心一阵迷惘;



    “我······”



    “我就······”



    “就······”



    “这······”



    满是委屈的都囔一阵,都没能都囔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见先后几队人涌入府内;



    再由其中几个头目,对季心附耳低语一番,才终是让季心惊骇的瞪大双眼;



    只等手下一走,季心便惊愕的跌坐在地······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不过是一则谣言,就、就惊动了那苍鹰郅都?”



    却见袁盎惊怒交加的再一跺脚,再呼几口浊气,便咬牙走上前。



    抓起季心的胳膊,便朝着府外走去。



    “袁公?”



    “——走!”



    “——马上走!”



    “——坐我的马车!”



    “走?”



    “去哪?”



    “——去关东!”



    “——去吴国!”



    “——不管去哪,走的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