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彼夜 >第二章 锈门
    那后边是什么?

    在密道底端的铁门一侧,少年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听着繁复的声响,似乎是在争吵、又像是在哀求,远不止一个人藏身在铁门之后。

    抖落了几缕不知何来的砂石,绕开了几只被抄了老窝的鼠辈,洛奇站在门前沉默不语,提灯耷拉在身侧。

    门后边是谁?

    这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将一切能吸引洛奇的东西关在了门后,表露给洛奇的只有大片锈迹,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没有轻易表现出屁滚尿流的样子,少年却也不敢轻易用手将其推开,甚至不敢轻易靠近。

    真的来到心心念念的冒险面前,少年反倒犹豫不决,只敢站在门前,一边竖耳倾听,一边盘算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自己又在着昏暗冗长的密道中走了多少路。

    可左算右算,却只不过是单纯地一路向下,螺旋状地延伸,也没见什么笔直且狭长的道路,自己应该还是在钟楼之下,教区范围内。

    一想到在这片区域里,诸神的目光时刻注视,少年不由地就松了一口气,

    尽管信仰复杂,但是人类庞大的基数还是获得了神明的喜爱。神明与神明之间也并非是你死我活的地步,相反他们很乐意分享这些浅信徒,礼拜日也交错分布在一周的各个时间段里,往往一个人“身兼数职”,他同时能是渥金女神的募集者,也是海洋教会的的捕捞人。

    也因此,索托在建设初期,就将这些教堂规划在了一片区域里。这样的设计,放眼整个大陆都是有些特立独行。神明的信仰拥挤在一起,也只有索托人看得惯。

    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片教区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且不说各种神术圣光笼罩之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尽管如上文所说的那样,这些神明签署了盟约,可是神明和神明之间还是要互相攀比的。攀比的内容自然是那些虔心者的数量以及神殿的辉煌,后者也体现在了神殿卫士的数量和质量上。

    作为从小生活在这里的孩子,洛奇自然是知道这些神殿卫士有多离谱,他们会对求救视若不见,却会时刻关注着教区,审视着每一个人。

    可以说,在教区这块地方,坏蛋们只消吐上一口口水。顷刻间,那帮神殿卫士就会全副武装到牙齿地上演从天而降,直接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这也是洛奇胆敢走入密道的底气之一。

    可冗长的密道、铁门背后的争吵无疑在动摇少年的信心。少年狐疑地搜刮着自己的记忆,与索托一起成长的他却没有想起任何关于教区地下空间的回忆。

    倒是一直有人说,索托是建立在传说之上的,城市下方就是被淹没的历史。

    在布里迪安帝国建国以前,有太多的非人文明:精灵帝国、矮人帝国、龙人帝国,它们竞相在这片大陆上征战,而在之后销声匿迹;而在更早的时候,比亘古更加久远的时候,还有着更深一层次的文明。

    这扇门之后,也许有形制怪异的建筑,会有巨大的骸骨……不管怎么说,所有的一切都被这铁块阻隔,除非将它一把推开。

    试图寻到点线索的少年只能狐疑着将耳朵贴上冰凉的铁门继续倾听,铁锈的臭味直冲鼻腔,总能让人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厚实的铁门不算太好的介质,门背后的声音经过铁门的加工后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而那些声音又太过嘈杂,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常用的粗口,颇有索托当地的风味,融合了天南地北的风味。

    虽然经过了几层更替,但少年耳尖地注意到了有些语调正是自己所熟悉的。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密道上方又不知道飘下来几缕砂石,愣是把下面的人儿搞得灰头土脸的。趁着抖落灰尘的功夫,洛奇默默思索着那些声音出处,最后伸手摸向了门把却又在半途停下。

    算了算了,要不还是先撤吧,等老爹回来了好好审问他一下。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尽管身体做出了决定,但是少年的目光依旧眷恋不舍,这扇锈迹斑驳的铁门似乎有着别样的吸引力,呼唤着少年将他打开。这会儿,连老鼠也不叽喳叽喳,似乎是要见证少年迈出步伐,但是洛奇还是扭过头来,踏上了归途。一步踏出,

    什么鬼?当时洛奇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如同在老爹房间里听到的那样,在墙体深处有着轰鸣,并在不断扩大、延续!

    “轰——”

    一瞬间,天在动地在摇,砂石和碎块就像雨点从上方打落,劈头盖脸地砸在了少年的身上,鼠类狂乱地叽叽喳喳,少年一个不小心没拿住提灯,令它摔落在地上。随着灯油倾泻,余火将熄,洛奇赶忙抬头向来路望去,巨大的石砖横七竖八地堆在楼梯上层,所谓的密道已然成为了密室,让少年不由地学起了刚才听到的粗口。

    留给洛奇的路不多了,像是有人逼迫着少年进入密道、去打开铁门一样。

    这种堵住回路一定要让少年前进的方式令他出奇的恼火,可如果洛奇不想等待不知道合适会出现的救援的话,只能打开眼前这道依旧坚挺的铁门。

    “咳、咳咳!咳!”

    着狭长破旧的密道还不给洛奇思考的机会,头上的砂石裹挟着小石子又掉了下来,在一顿要了命的干咳中,少年只得硬着头皮靠近铁门。

    铁门背后的声响也为之静寂,似乎在等待着洛奇做出抉择。

    后路已断,在黑暗中惶恐不安的情绪开始弥漫,少年只好硬着头皮去推开这扇铁门,在令人酸牙的撕拉声后,他只能看到贴门上闪烁过一个印有繁复花纹的标记,接着世界都在大变,周围的景象在飞速消失,又在飞速增长。

    “我这是在哪里?”

    明明没有说话,洛奇的声音却在这边空间回荡。这是一片黑暗的空间,和少年的梦境的世界一样,一处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少年正清醒地站在那扇将要闭合的门前,看着昏黄且温暖的光芒从细缝中透出,而少年的手保持着推门的姿态向前伸去。

    这是一个怪梦,一个困扰着洛奇夜夜的怪梦。

    “卧槽——”

    “这是……我的梦里?我不会还在做梦吧?等等,等等,啊——疼!应该不是在做梦,也就是我还被刚刚的地震埋在了密道里?不对不对不对,这里肯定不是现实,这扇门、这扇门连样式都不对!而且我明明打开了这扇门了,怎么还有”

    “见鬼,什么破门啊!”

    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洛奇显然没了好脾气,径直一脚向前踹去,门板砸在墙上的巨大轰鸣不由地少年一哆嗦,而后边的景象让少年不由地叫了出来。

    “怎么又是这玩意儿!?”

    门后边又是一道该死的长廊,似乎在嘲弄着洛奇梦境与现实都分不清。敞亮灯光下,寻常难见的光滑墙壁上闪烁着幽绿色荧光物质,似乎在指引着洛奇跟上来,深入、更加深入。

    一成不变的长廊正在发生变化,光滑的墙壁逐渐披上了年纪的斑驳,还被可慢了严谨而和谐的铭文。而到尽头,终于开阔起来,巨大且不规则的长方形石块横亘在房间的中央,幽绿色的灯光仿佛鬼火一般散落在四周。

    这是……

    依然完全被震惊的洛奇只能抬头高高仰望,尽管没有说明,但是少年依然认为这是一座巨大的祭坛,因为那块位于巨石堆中心的、最大的石头表面上还留有褐色的污迹,相识被火烧灼、又像是献祭牲畜的鲜血。

    “回来!”

    突然一声爆喝从洛奇身后传来,不知道是谁一把抓住了洛奇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带着少年整个人向后跌去,两侧的景色在飞速的回倒,形成了光怪陆离的场面,幽绿色的流光构成了线条,在两侧刻画出种种诡异的场景。

    “等等!”

    少年的心声再度回荡在这片空间中,可另一个声音的主人显然没有理会洛奇,小小的身板就像飞在空中一般快速倒退,一路跌回了最初的起点,重重地在墙壁上留下一阵轰响。而那个将巨力施加在洛奇身上的人影逆着光站在长廊的中央,就这样静静地看待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长,直至成为视野中的一个黑点。

    失重的体验和浑身的疼痛令少年不自觉的弓腰惊呼,可这一动,反而让少年的额头撞上了另一块墙。

    好痛!

    什么情况?这儿又是哪里?

    “爱德华?爱德华是你吗?”

    爱德华……等等爱德华又是什么鬼?突然出现的人名唬得洛奇一愣一愣的,少年狐疑地停下了挣扎,悄悄摩挲着自己身处的环境。不知道发生了怎么一回事,自己现在正平躺在一处异常狭窄的空间当中,双手并在两侧,所幸这空间对于少年瘦小的身形还算挺大,轻易活动应不在话下,但少年身鼓鼓囊囊上的大衣硬是把身形卡住,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指尖的触摸下,入手的是似石似木的古怪材质,而且上边应该遍布了有规律的刻痕,虽然分辨得不是很清楚,但总归不是洛奇所熟识的文字。尽管如此,狭窄且封闭的地方却往往能给予少年切身的安全感,让那颗在胸腔中直跳的心也平息下来,在这处空间中静静思索脱身的办法。

    撑得大衣鼓鼓囊囊的玩意儿全被摸了出来,少年冀图换取自由活动的空间,可当整个空间摆满了少年辛苦攒下来的小玩意儿,他反倒更难施展空间。

    且不说洛奇的这些小玩意儿,兴许是这么久没个动静,外边的声音又在呼唤着所谓的“爱德华”,音调似乎和之前隔着铁门所听到的部分声音如出一致。少年不敢肯定,毕竟之前是隔了一层铁板又没听清,而这次听上去却似乎也在更加遥远的地方,但总归给洛奇熟悉的感觉,每种都是。

    “老婆子,你糊涂了?”那另一人的嗤笑,估计也是上了年纪,从语气来看也是那些在铁门之后争吵的声音之一,“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疯了!你看看我们现在,你还相信那什劳子教主说的话?”

    “不不不,刚才圣柩真的发出声响了!他说的没错,我们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等会儿,圣柩?洛奇灵敏地捕捉到一个词语,小脸立即拉跨了下来,再度伸出手来确认了一遍,她说的没错,自己听得也没错,这尺寸、这大小,这不就是棺材吗?就算加个圣字它也还是棺材!

    等等等,我怎么会躺在棺材里?我是死了吗?不对不对,这一定是梦,可这万一不是梦呢?

    这头洛奇还在天人交战,外头的战争也在延续,等少年回过神来的时候外边已经吵作一片,众多熟悉的声音都在围绕这一个被他们称呼为教主的人,让洛奇很难不想到这段时间活跃在索托的神秘教团,叫什么……“回归”什么来着?

    但应该不可能啊!老爹他可是守夜人,可这个教团不是正在被守夜人通缉吗?怎么老爹房间的密道会——也不对,推开铁门的时候自己昏过去了,就连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都不知情。

    满头雾水的洛奇决定潜伏下来,继续倾听。对这时候的少年来说,越多对话意味着更多的线索,能让洛奇更快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思索如何逃出去的办法。

    两方人马听起来有着非常大的分歧,在教主不在的日子里,一方痛斥那个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正是因为那个罪大恶极的教主欺骗了他们所有人才沦落到如此下场,只可惜言语中明显底气不足;而另一方则骄傲为洛奇描绘出了教主的广大深通,听得少年心驰神往,同时又坚信不移地说着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都是在所难免的,这些、那些都是黎明前的黑暗,有付出才有回报。

    只可惜两方的吵架能力都不及老爹的最低水平,未免让洛奇觉得有些单调。而且他们口中的教主更像是用符咒、文字一类的方式产生魔法效果,和老爹那种路子大相径庭,很明显老爹和那个“教主”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这不禁让还在摩挲着出路的少年着实松了一口气。

    再回想下自己的这段经历,密道、传送、祭坛、神秘人,现在又是棺材和神秘团体,早就令洛奇反倒心花怒放起来。尤其是每每听到那个教主的种种异能,少年的双目在黑暗中闪烁着精光。

    这不就是自己所向往的那种冒险生活吗?

    在钟楼上平平淡淡的看守人已经叫人倦烦,超凡世界的光怪陆离又一直被老爹阻止,冒险的刺激带来的快乐难以想象,少年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吟游诗人口中的主角,就像话本小说中的英雄,即将开启新的人生,去经历一段故事,一次冒险。

    在和平安宁的帝国里,这样子的冒险可不多见。在帝国管控的一切超凡知识之外,总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被遗忘在黑暗的角落之中,这些超凡知识往往另类或者黑暗,通常成为了那些同样被帝国所不能接受的非法团体支柱。说不准在这次的冒险中,就能找到让自己也能成为超凡的方法。

    就在洛奇尝试着能不能从内部推动棺盖的时候,外边争辩已然达成了白热乎,突然一句无心之言冒出,捎上了在棺材中一脸懵逼的洛奇。

    “吵什么吵,上去把棺材推开不就知道了?”

    喂喂?!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