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在北城，唐春和吕长风走到教坊司之时，天已经擦黑了，正是这教坊司上客的时辰，来往宾客不绝，甚至还有一些异域面孔。
教坊司这个地方，归礼部管辖，属于官妓，其中那些女子个个身怀绝技，有朝廷官员对其进行严格训练。
其中不少大家闺秀，因家中犯了罪，才被充入教坊司，有些女子为了自己的名声选择自尽，但也有一些人选择在此忍气吞声。
教坊司当真气派，占地足足有五十亩，里面的建筑不少都有宫廷风格，其中甚至有一座五层楼。
即便唐春见过世面，也被这里的奢华所震惊！
进入楼中，靡靡之音萦绕，娇吟之声不绝，那些衣不遮体的女子在大堂公然嬉戏打闹，或是被那些宾客公然搂抱，或是相互调情追逐，简直就是天上人间。
“成何体统！”唐春摸了摸鼻子，有些不适应这里浓重的脂粉香味，尽管他有异世的经验，但年龄尚小，根本没有进入过那些娱乐场所，颇有些不适。
“两位客官，不知是听曲还是下棋？观舞还是品茶？还是……喊堂。”一位微胖花衣女子笑吟吟迎了上来。
这女子年逾三旬，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抹了半斤粉，再厚的皱纹也能填平，就是一站起来，脸上那些腻子有些暴皮，看得唐春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其早年也是充入教坊司的女子，后来由于功夫过硬，加之年事已高，被封为教习，教授后来人技艺，也就是外面所说的‘妈妈’。
不过她们和外面那些妈妈有些不同，乃是朝廷编制，官居七品，和外面那些县令相当！
“我们想要见韩姑娘一面，不知可否？”吕长风问道。
花衣女子闻言，眼神一变，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不屑道：“两位，韩姑娘乃是我们这里的头牌，那些王公贵族想要看一眼，也是难如登天，不要说你们这些人了……”
唐春节俭，身上的白袍都洗变色了，吕长风身着便服，看着也不像有钱人，被这女子看轻了。
“这位美女，实不相瞒，我们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族，可否行个方便。”吕长风平日正义凛然的样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脸谄媚。
花衣女子不屑一笑，“想要见韩姑娘，须准备一份礼物，若是韩姑娘喜欢，才能进入楼中，不过……送礼物的人很多，想要进入韩姑娘房间，还须费一些周折。”
这教坊司真会做生意，拿礼物当门票，谁的礼物贵重，谁便能够获得机会，将效益最大化。
唐春看了看吕长风，吕长风也看了看唐春，吕长风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两人仓促前来，哪有什么礼物，再说了，即便准备了礼物，以两人的财力，也是远远不够。
花衣女子面露鄙夷，道：“两位若是拿不出什么，那就找别的姑娘好了，小女子琐事缠身，就不奉陪了！”
说罢，花衣女子摇着团扇要走。
周围那些宾客和姑娘皆以戏谑的眼神看着两人，有些甚至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唐春本想要折返回去，但此时周围不少人围观，他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着实有些下不来台。
“不知别人送的是什么？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唐春一伸手，用折扇将花衣女子拦住。
花衣女子顺手从旁边拿出了一幅画，却并未展开，说道：“这是吏部侍郎家三公子送给韩姑娘的礼物，此画乃是宫廷画师齐元海所作，放到市面上，至少值五百两银子！”
“齐元海这老东西的画竟然如此贵？”唐春曾经是画侍诏，齐元海乃是他一位手下。
花衣女子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上下打量唐春，说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这齐大人现在可是画侍诏！最近他老人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画功大涨，在京城之中无人能及！”
“齐元海现在若是在此地，也要给我行礼，称本公子一声‘先生’！他画画的本事，还是我教的。”唐春别无所长，唯有画功了得。
唐春此言一出，全场皆惊，不少人驻足观看。
“你教的？”
“不错，若我猜得不错，此画应该是一副油画，是不能卷这么紧，不信你可以看看。”唐春提醒了一下花衣女子。
花衣女子闻言，狐疑地将画展开，果然如唐春所言，这画已经有所损伤，表面颜料已经掉了一些。
“怎会这样！”花衣女子懊悔不已，这画现在恐怕连一百两都不值了！
唐春收起折扇，插于后颈：“齐元海画功粗糙，坏了也没什么可惜！”
花衣女子命人将画收下去，换上了一副笑脸，“阁下的画功若真能与齐大师比肩，自然是可以，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有真本领，可遣人去府中取墨宝。”
“何须回府，取纸来，本公子现在就给你们画一幅。”唐春对自己的画功很是自信。
众人纷纷驻足观看，周围很快便围上了两圈人。
纸张取来，唐春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开始作画。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电子产品，唐春的闲暇时间都用来作画，正所谓熟能生巧，作画的速度极快，只用了不足一刻钟，便画出了一副素描画。
画的正是面前这位花衣女子，这花衣女子原本身材微胖，容貌也略显普通，但唐春本着艺术来源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原则，将这女子画得很美。
雍容华贵之中，带着一丝妩媚，气质也是格外出众，众人无不惊叹。
“公子所言非虚，公子莫非就是前任画侍诏唐春？”花衣女子眼中的敬佩之色溢于言表，周围众人皆面露尊敬。
“不才正是唐某！”
“唐大人乃京城之中风流才子，今光临教坊司，乃是我辈荣幸！小女子愿为大人带路。”花衣女子立刻客气起来。
“多谢！”唐春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吕长风一脸惊喜，看来这次带唐春是来对了，事情进展顺利！
……
原本唐春就没有什么兴趣，如今还费了些周折，唐春心情有些差。
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院中竹林假山凉亭，十分优雅。
一座竹楼出现在林木之间，恍若仙境。
竹楼一层之中，坐着三十多年轻宾客，一个个打扮的人模狗样，对着房屋之中的字画品评着。
这韩素云究竟有多大魅力，每日有这么多公子上门？
镶了金边也不该这么贵吧……再说了，听闻这韩素云卖艺不卖身，就是听听小曲儿就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唐春觉得有些不值！
“唐大人，为何这里不收银子，而是收礼品？”吕长风有些不解。
“这叫营销……若是韩姑娘收银两，一开始会得不少，但以后见她的人多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再出高价，慢慢就贬职了。若是换成礼物，不仅可以避免世俗之气，也能保持她的身价。”唐春简单解释了一下。
“我倒是很有兴趣，究竟是怎样的绝色，令如此多富家子弟趋之如骛。你我各凭本事吧！看谁能够上楼和韩姑娘见面。”吕长风天生一副好容貌，因此信心十足。
正说这话，一位蓝衣美貌女子出现在二楼走廊之上。
“诸位公子，老规矩，我家姑娘会考较你们的学识，只有一位可以上楼和我家小姐相会！如果哪位没有信心，现在就可以退出，礼物如数奉还……其实并不是我家小姐贪恋钱财，只是追求者甚多，想去掉一些滥竽充数者。”蓝衣少女面带高傲，看向了众人。
唐春看了看这蓝衣少女，虽然此女生得眉目清秀，但脸上的妆容却过于浓重，身上一股世俗之气，令人不喜。
丫鬟这样，估计小姐也是一个庸脂俗粉，唐春顿时缺了一些兴趣。
“请姑娘出题！”这些富家公子皆饱读诗书，皆跃跃欲试。
蓝衣少女依旧是冷着脸，她将手中的纸展开，其上是个‘花’字。
“请诸位作诗，以花为题，或者诗词之中有花字即可，一柱香为限……若是韩姑娘对哪位的诗词满意，便会将其请上楼去。”蓝衣少女说罢，等着众人做事。
“不用一炷香，我先！”唐春直接站了出来。
他脱口而出：“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亭花！”
众人皆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孙子不是来会美女的，是来砸场子的！
不仅骂了韩姑娘，连他们这些客人也一起损了……
而且这诗对朝廷还有些不敬，此人竟然这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