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阁大厅。
环境安静，氛围良好，十几个客人坐着喝茶轻谈。
来明玉阁的主要以年轻士子为主，这些人往往有家世背景，舍得花钱，来此喝茶聚会，满足社交文化需求。
当然也有不正经的，想在此展示才华，卖弄学问，人前显圣，以此获得卞玉京芳心，翻上她的绣床，行风流之事。
秦淮八艳的最后一艳，谁若得到，必然轰动南京城，可谓是名色双收！
明玉阁人均最低消费五十两，显然是不欢迎平头百姓，想来白嫖的就更别想了，即便长得帅的也没辙。
四位藩王联袂而来，他们人均一把折扇，昂头挺胸，大步向前，并排而入，有种江南四大才子的感觉。
进入正厅，目光随意一扫，朱以海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兵部右侍郎阮大铖！
阮大铖同样目光投来，徒然愣住，心道这鲁王怎么也来了......
身旁的李沾抬头看到四人，眼角乱跳，连嘴巴都不利索了，半天才说道：“这几个亲王也好这口？”
却听阮大铖沉着脸道：“有明一朝，还从未有过此等荒唐之事，你今夜就写奏疏弹劾他们！”
让我弹劾四位亲王？
李沾内心不愿意，弱弱地提醒道：“我太祖高皇帝，似乎也来过此处.......”
这秦淮河的生意，还是朱元璋奇思妙想搞出来的，他自己屡屡出宫来玩，满朝文武都没人说什么。
人家龙子龙孙来玩，不过是秉承先祖之志，似乎也没什么吧.......
谈话间，朱以海四人已经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了。
他放眼看去，不止阮大铖一个官，还有几个眼熟的，如那“朝堂小泰迪”御史李沾......
在后世政府官员出入娱乐场所，都十分谨慎，生怕被人发现。
而明朝就不存在这种忌讳，他们明目张胆的相约而来，没有人感到羞耻和尴尬。
如果在礼部上班，那就更好了，来玩从来都是免费。
朱以海几人在侍女的指示下入座，这是一处较为偏僻的雅座，显然是因为眼生的待遇。
为了不露怯，装出自己常来的样子，朱以海很自然地点了一些酒水瓜果，又熟练地扔下一张几百两的会票，叫来几个侍女过来捶腿。
而且是，为四位藩王每人点了两个侍女！
这么做，就是变相地烧钱，展现财力，满足虚荣心。
果然，引来了周围人一阵侧目，纷纷猜测朱以海的身份。
阮大铖等熟人，则是一脸不屑，心道这几个藩王真是无可救药，明明穷的要死，非要摆谱！
这时，一个侍女领了一个公子进来，此人面白如玉，五官精致，相貌俊朗，腰悬玉佩，身上的袍子更是华丽翩翩，就连发髻都是纯金打造，格外显眼。
来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扫视着大厅众人，当他看到朱以海时，身形一顿。
“郑森？”
朱以海讶然。
身边朱常淓诧异道：“巨川兄认识此人？”
朱以海镇定笑道：“福建郑家大公子，富裕的很，与我有过两面之缘。”
朱常淓微微点头，对郑家有所耳闻，一个海盗出身的家族，他压根没当回事。
远处，郑森显然有些尴尬，步伐沉稳了许多，在朱以海不远处的地方坐了下来。
似乎是引路的侍女在推销套餐，郑森一边听着，看向朱以海这边，看到几个侍奉的侍女。
当下缓缓道：“那就各点一份吧，再点六个姑娘过来侍奉。”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会票扔在桌上，少说也有几千两。
侍女见这翩翩佳公子出手大方，反应极快，很快唤了老鸨来，请她安排几个漂亮女子过来。
果然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仅仅片刻功夫老鸨就领了数名环佩叮当的女子，向郑森献媚絮絮道：“公子看看这几位可满意？”
众人看去，她们薄纱衣裙，香肩半露，俱是身材苗条修长，前凸后翘，沟壑若隐若现......
老鸨冲其中一位努努嘴：“这个是新充入教坊司的，去岁河南的一位知府剿贼不利，被砍头抄家女眷尽数充了教坊司，年初刚送到这里调教，至今还未梳拢，公子有福了，今夜就可尝尝官家千金的滋味……”
我去！一下点六个！还不是普通侍女，都是艺人！
周王朱伦奎低声叫道，满脸羡慕。
明玉阁，只有花魁卞玉京一人卖艺不卖身。
其他女艺人，虽也是姿色上佳者，又有不少教坊司调入的犯官之女、千金小姐，但只要好处给的足够多，老鸨当场安排！
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眼光，郑森冲那老鸨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我只是让她们侍奉捶腿捏肩，不想在此过夜。”
不过夜？那你给这么多钱干什么？
老鸨历风尘十几年，是何等精明人物，一眼就看出了郑森身上的土豪气息。
不过，公子既如此安排，那就是另一番计较了。
“敢问公子，若只是侍奉最多只需四个丫头，您点六个做什么？”
郑森眉头一皱：“本公子的马车还在外头，派两个去看车不行吗！”
这般操作，连见惯了大世面的老鸨都惊呆了。
她从业十几年，还从未有过客人如此豪横，竟让阁中姑娘去外面看车......
一旁的朱以海更是直接无语，就好比去高端娱乐场所玩，一个土豪点了十几个小姐，让其中几个去停车场给他看车......
太浪费了！
大厅中，年青士子中绝大多数衣衫华美，神情玩世不恭。
他们与那些心忧天下大道的读书人气质截然不同，想来这些人中不是富二代便是官二代了。
有人愤愤不平，看不惯郑森出手炫耀，阴阳怪气说了句......土鳖。
此时郑森也注意到了一些人的异常神情，听到闲言碎语，不经眉宇微蹙。
心道本公子不过是日常消费，谈何炫耀？
再说咱也是出过洋的人，“土鳖”一词更不合适......
尽管心中气愤，郑森还是强忍着不发作，他毕竟刚来南京不久，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还是少惹事为妙。
正此时，坐观局势的朱以海站起身来，吩咐老鸨道：“去给每桌上一份酒水瓜果，伺候的姑娘也安排上！”
他故意放开嗓门，指着郑森道：“今晚全场的消费由郑公子买单，大家随意享用！”
厅中出现短暂的肃静，有人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更多的人看向郑森。
郑森先是一愣，立刻秒懂，而后向朱以海投来感激的一瞥。
说着，从怀中又踏出一大叠的会票，吩咐老鸨：“就按朱公子所言安排。”
郑森站起身来，朝众人作揖：“在下福建郑森，初入金陵拜虞山先生为师，还请各位兄台多多关照。”
“原来他就是郑家大公子？”
众人恍然，难怪这家伙出手阔绰。
近日，郑氏父子在南京城风头正盛，先是郑家大公子拜入钱谦益门下，郑芝龙又被封南安伯，节制福建全省军务，成了名副其实的“闽上皇”。
而且郑芝龙之弟郑鸿逵受封镇江总兵，侄儿郑彩封副总兵.......
出身背景的威力果然强大，郑森自报家门后，有人打量审视郑森，更多的人对他回以微笑，愿意交好。
更有人直言笑道：“郑公子倒有几分孟尝之风呢！”
“什么孟尝之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罢了…...”
阮大铖瞥向郑森及朱以海四人，兀自喝了一口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