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宫。
皇太后见到面容疏离、规矩行礼的楚翡，心里百感交集。
她对这个女儿满怀愧疚，所以她出嫁后，自己倾尽所能善待白家，甚至为她一双儿女做谋划。
可，从她出嫁之日起，楚翡就已经恨上她这个亲生母亲。
皇太后苦笑，“先喝完暖汤吧，谁近四月中了，早晚还是凉。你看你越发消瘦了。”
“多谢母后。”楚翡接过瑾瑜递过来的玉碗，用勺子搅拌着，却没有喝。
皇太后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难受。
“翡儿，你可怪母后。”
她知道答案，但她不甘心，还想问。
“女儿岂敢怪母后。”楚翡低垂着头，毫无波澜的说着反话。
皇太后咽下一丝苦涩，“翡儿，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心里的刺还没拔掉吗？”
楚翡抬头，毫无情绪的眸子透出让人心寒的冷漠。
“刺生根了，如何拔掉？再说了，拔不拔，母后也不在意不是？”
“母后何时不在意？你的心结打不开，母后就心疼不已。”皇太后眼圈红了。
“心疼？”楚翡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
“母后要心疼的人太多了，恐怕心疼不过来吧。”
皇太后的心口猛然如撕裂般疼痛，忍不住微微弯了弯腰。
瑾瑜看不下去了，忙扶住皇太后，忍不住劝道，“大长公主，皇太后为了白家的事情，一连好几天夜不能寐了，近来还时时心绞疼。”
楚翡定定的看着母后，良久，放下玉碗，淡淡道，“母后不是收回女儿入宫的玉牌了吗？今日忽然唤女儿入宫，想必是有事吩咐吧？母后尽管吩咐，女儿照办就是。”
皇太后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
毕竟，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和楚翡谈。
“白相抓了玉面狐狸，逼皇上赐婚雪莹，此事你可知晓？”
楚翡淡淡，“女儿不知。有问题吗？”
皇太后被她一噎，忍了忍，道，“太子妃之位本就属意雪莹，但如今关于雪莹的舆论还未平息，如果此时赐婚，会惹众怒。你们夫妻要为皇家的颜面着想啊。”
“皇家颜面！”楚翡声音尖利起来。
“我不是皇家人，我是白崇文的夫人，我首先要考虑的是白家颜面，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是吗？”
满是讥讽的语气，是楚翡从来没有过的。
皇太后震惊的看着她，一口气堵着心口。
“你、你是皇家最尊贵的大长公主，怎能不考虑皇家颜面？怎么不考虑前朝舆论？又怎不考虑皇上的皇权威严！”
“皇家，皇家，全部是皇家。可母后不要忘了，我首先是个人！”楚翡倏然站了起来，瞬间眼泪水模糊了双眼。
广袖一挥，尖利的叫道，“我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住了十六年，如金丝雀关在囚笼里。
我必须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大我二十岁的鳏夫，只为皇兄圆皇帝之梦！
我必须毁掉我的爱情，为圆母亲您皇太后之梦！
可我的梦呢？
凭什么要牺牲我的梦！
凭什么要牺牲爱我的人！
凭什么我将来一生还要为了你们一个个的梦，直至我粉身碎骨！”
皇太后惊呆了，又气又心痛，紧紧抓住衣襟，依旧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瑾瑜吓坏了，偷偷命人去宣太医。
“公主，请别说……”
“你闭嘴！”楚翡怒吼，指着瑾瑜的鼻子骂道，“如今你一个贱婢也敢指责本宫了吗！”
皇太后怒气攻心，头昏眼花，眯上眼睛依旧觉得天旋地转。
楚翡挂着泪水，冷笑，“好，如今我牺牲了我自己，牺牲了心爱的他，牺牲了我未来的一生。难道、这还换不来我女儿太子妃之位吗！”
皇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缓缓道，“你是皇家公主，公主的婚姻大事向来为了国家前朝的。
当年你爱上谁不行，偏偏爱上一个小侍卫，就算没有白崇文，你以为可以嫁给他吗？你觉得是母后做错了，可你做对了吗？”
楚翡嗤笑，“国家社稷与我有何干？我只是一弱女子，只有嫁给男人这么一点点作用，所以，我无权爱人，无权享受自由。
可是，当母后成了太后，兄长成了皇帝，楚颜玉这位公主怎么又能自由选驸马呢？
凭什么牺牲的只有我一个公主？所以，我女儿必须是至高无上的太子妃，否则，我就白牺牲了！”
“姑姑此言差矣。”软糯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楚翡扭头，冷冷的盯着娇俏矜贵的小姑娘。
当年的她，从来就没有楚颜玉这样灿烂肆意的笑容。
皆因，她的母妃不是皇后，而是过得步步惊心的嫔妃。
如今，楚颜玉能过得如此潇洒肆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就是因为自己当年的牺牲吗？
是，牺牲了她一个，成全了他们全部！
凭什么！
不，她的梦也必须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