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东不顾她的挣扎，一路将人抱回教皇殿。
在自己寝殿门口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身绕过了，向后面的宫殿走去。
盛景国际。
不同于一般宫殿悬挂的什么什么堂、什么什么殿，比比东看着那高铸的四个字，有些不解地看向怀里的人……这里离她的寝殿仅有一墙之隔，可这还是谌独月正式住进来之后她第一次过来。
谌独月眼神黯淡了一瞬……无人可懂的盛景国际，无人可懂她在起这个奇怪的名字时候就决定了这是她的家……
本来决定了。
“属下并没有大碍，教皇冕下还是回去吧。”
进了屋比比东终于放开了人，谌独月歪歪斜斜地站稳了，退步行礼。
盛景国际的装修设计出自多位名家之手，大小姐依葫芦画瓢，请工匠来复刻装修了一遍……比比东发觉自己是对这里是如此的陌生，谌独月的逐客令她像没听见一般，在房间里一时显得有些局促。
“教皇冕下？”
谌独月摇了摇依旧晕乎乎的脑袋，只想睡觉，可能还真被昊天锤砸出了脑震荡……但这么大个教皇站在眼前又不可能置之不理，她轻叹一声，上前沏茶。
发乎情不被允许，至少还要维持住止乎礼的体面。
比比东看她步子都有些不稳的模样，沉着脸制止了她的动作，不由分说又欲她揽入怀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似乎吓到她了，被她下意识就躲开了。
“教皇冕下请回吧。我……是我不好，平时修炼偷懒，又破坏大赛规则，擅自对唐三下手，幸好幸好小狐狸她们还是赢了。在您抓小舞的时候不仅没帮上忙，还害的冕下您分心了，最后连唐昊也跑了……”
大小姐揉了揉昏昏欲睡的脑袋，强撑着自己似连珠炮一样开始叭叭叭，快速的语调完美地掩过了她内心的慌乱……别再靠近了……
“闭嘴！”比比东哼了一声，她不想听谌独月说这些。
她句句都在承认错误，可比比东生不出任何欣慰的快意，她只听出了句句的失望……一股害怕的情绪从四肢百骸升起，自己这么多天都在想努力挽回她们的关系，可她却在想放弃了……
她可以一瞬间就蜕变了、成长了、懂事了、止乎礼了，只是放弃自己了。
比比东眼神一黯……这才几天啊，原来不只是对房间陌生，对人也陌生了……她身上那熟悉的气味，从怀里抽离后，四散逃逸地再也揽不回来。
心里的酸涩有些压抑不住，她的声音居然有几分啜泣：“我不管你，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吗？就连好好照顾自己都不会了吗？”
“……”
“你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我不是故意对你凶，故意惩罚你，故意推开你的……我只是……”
我只是害怕失去你，我再也不想失去你。
后半句话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现在说会不会已经晚了，她会不会全然驳斥这份心意……
“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这近乎哀求的口吻，让谌独月终于有些动容，她轻轻抬手……回应了这原本不曾打算回应的拥抱。
再度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令人沉醉的温暖，比比东简直巴不得就这样把她狠狠地揉进身体里，要她再也不能离开。
“教皇冕下您不用这样的……”
谌独月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不用向对小狐狸一样照顾我，也不必有所愧疚，更不用可怜我……你这种朦朦胧胧的好感真的会杀人的。
比比东将她塞进了被窝里，爱怜地摸了摸她苍白的脸。
“你先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谌独月不安地躺在床上，教皇冕下忽然的态度转变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胡思乱想了一阵，还是抵御不住一阵头晕目眩，沉沉地睡了过去。
比比东却如她所言很快便去而复返了，她沉着脸进了屋子，却发现某人已经睡着了……她叹了一口气，将一纸合同轻轻放到桌上。
比比东理解的合同应该就是和契约书一样的东西，不过这是一纸空白的契约，只有最下面的甲方签上了千仞雪的名字，伴着鲜红的指印。
千仞雪做事的效率之高、之精简，她根本不拟任何条约，一副听任她随便提要求的霸气模样。
“呵，天地朝暮，日月同辉……”比比东坐到床沿边上，仔细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喃喃低语，“她对你这般好，你们又有万中无一的武魂融合……”
你的梦里还会是我吗？
谌独月长睫微微颤抖了一瞬。
比比东猛然回过神来，本只是去拨开她额前碎发的手已经顺着脸颊抚上了她的唇瓣，指腹在唇上慢慢摸索，占有的念想急剧地在心底盘根错节。
她猛然收回了颤抖的手，有些口干舌燥，强行压下内心住着的野兽，转身盘坐，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直到月光洒进了屋内，将两人映上了一层白霜，谌独月眼角微动，清醒过来。
“醒了？”
比比东总是能觉察她的一举一动，当即也睁开了眼睛。
“……”
看她立马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行礼，比比东倾身压住了被子，将人锁在了被子里。
“这段时间，你见我就行礼，我不喜欢。”
“……”
“你见我也不爱说话了，我不喜欢。”
“……”
比比东见她依旧一副沉默的样子，眯了眯眼睛，撑起双臂将她禁锢在身下，凝视片刻，终是放软了语气。
“我刚才离开，是去看千仞雪了。她受伤了，供奉堂那边我不得不出面去一趟。”
比比东放软的语气，仿佛在向她解释，谌独月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她有什么可解释的。
“嗯，该去的。”
“千仞雪和我说，你答应和她去天斗城了。”
“……去天斗城也没什么不好啊，可以和雪研究一下武魂融合技……而且天斗城离七宝琉璃宗也挺近的，我也可以常回去看荣荣……我也不会再惹您生气了……”
“我不同意！”比比东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谌独月抬眸就看见教皇那冷艳的眉眼深处藏匿的哀伤以及饱含质问的冷，不由地愣住了。
“我同不同意对你还重要吗！”
“我的话对你还重要吗？”
“我，对你还重要吗？”
谌独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轰然又炸出了一片蘑菇云，眸中全是复杂的情绪……
“你不回答，我是不是也可以无赖地认为在你心里……我还重要！”
谌独月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红了起来，浅浅的泪意凝聚在眼眶中，在月光下荡漾这妖异的光芒，比比东只觉得心脏紧了一分，每次见她落泪都觉得落在自己心里。
“你当然重要了……”
“其实我也很想能像从前一样，很想找你聊天说话，可我怕啊，怕再看见你拒我千里的样子，怕你对我爱答不理……我怕又说什么你不爱听的话，我怕为难你，也怕自己难堪……”
“呵，我们要是能一直保持暧昧就好了，可只怪我太贪心了，我见不得你心里爱别人，见不得他伤害你……不，不只是玉小刚，换成任何人我都见不得……可是我没资格啊，没有身份的占有欲真可怕，只有各种的胡思乱想，其实啥也不是，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不舍得，就连吃个醋都名不正言不顺……”
“以前我总是在想，你失去我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后悔，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像喜欢玉小刚一样喜欢我……”
“可是当把一切说出口了之后，我当时觉得好遗憾啊，觉得你对不起我的喜欢……可是这么多天我也在想啊，你拒绝我也是很正常的呀。我老是觉得玉小刚配不上你，可回头看看自己好像还不如他，知识不如他渊博，处事也不如他沉稳，口口声声说要帮你，可你带我去抓魂兽每回都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你处理公务就已经很累了，我还跑去打扰你……他毕竟还是上三宗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嫡系门人，而我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不过是个捡来的麻烦精罢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教皇是我万不该肖想，喜欢你更是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你说的对，当时我就该断了这个念头，后来的难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与你无关。”
“我不该妄想教会你什么帕累托最优的，呵，爱是不用教的，你既然感受不到，那就是没有……表白只是表明心意，并不是要索取关系……所以，我没有对你失望，也没有怨你，只是我无法再骗自己了，也没有办法再像从前一样和你相处了……既然留不住也忘不掉，那就放我远离你吧，这样我们谁都不用愧疚和难堪了。”
谌独月看着比比东的神情，擦干了眼泪，说着说着似乎为自己的内心找到了释然的出口，重拾回了谌家高贵的修养，万般不舍和怜惜都被深埋，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而决绝。
“就像一直等不到的答案，时间会替你作出回答，感情也是一样……时间会祝你幸福。”
她瞥了一眼比比东放在桌上的那纸合同，自然而然地就从比比东已然无力的禁锢下掀开了被子下床。
“你依旧很重要，对这世界很重要，只是，对我不同了。教皇冕下可还记得，曾经我做不了那个为你冲锋陷阵的人，如今……我做不了那个为你端茶送水的人了。”
“我并非想否定我的过去，毕竟我是真的爱你，爱到我自己都不可思议的程度。可咱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我累了，感情什么的，就这样吧……”
谌独月捻起合同，端详着上面寥寥几个字出神，忽而回头对着比比东轻轻一笑，一字一顿地肯定道。
“我要和雪去天斗城冲锋陷阵！”
“……”比比东逆着月光，依稀可见她眼尾泛起的红，“呵，你一个人就能把好话坏话全说了，我是说不过你，可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谌独月呼吸一窒，笑意静止在脸上，看起来竟是一脸讽刺：“你为何总是不信我呢？以前那些发自肺腑的话你一点儿也听不进去，现在我说不爱了，你还是不信。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呢？”
“教皇冕下，这么多年了，你可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比比东略略垂眸，沉默不语。
“你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就算你自以为你知道了，也未必是对的……”谌独月脸上那丝讽刺之意似乎更甚。
“不，我知道。”比比东抬起头打断了她，定定地望过去，“挥舞的翅膀，劈开的仙人掌……还有我的回应……”
谌独月似乎挑了挑眉，看戏一般等她说下去，那一抹讽刺的微笑下想来已经准备好了反驳的千言万语。
比比东忽而凄然地笑笑：“你的愿望，早在你下七宝琉璃宗宗门山时我就该知道了，你想要的是……”
“自由。”
谌独月笑意凝固在脸上，眼中闪过一抹别样的触动，深深地看着比比东，嘴唇嗡动却终究无法做出反驳。
“遨游天空的自由，不甘禁锢的自由，还有枉顾皇权，枉顾世俗伦常的自由！”比比东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声音苦涩，“我一直都该知道的，只怪我以前没有细想下去。”
“谌独月，我不阻止你和雪儿去天斗城，我还你所有的自由……”
“只是，我等你回来，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