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完毕，晏温仰头望天，悄然擦去眼角的泪花。
“至少，它的牺牲，是值得的。”
他转过头道：
“你若是要轮椅损坏的旧零件，就全部留着吧，反正如今的我再要它们，也没什么意义。”
对他来说，修补旧轮椅的钱，几乎能赶上再买上一架新的。
方清然等得就是这句话！
“祝你和它未来幸福！”
他由衷送出发自内心的祝福。
夕阳下，两支小队依依惜别，分道扬镳。
分院测试剩下的时间里，恢复了全盛状态的方清然领着依依，几乎将手上剩余的净化之水消耗一空。
次日，九时。
教务部办公室。
提前一步回到天枢学府内郁素裳，透过落地玻璃，眺望向跨越登天之门的众多新生。
“府主，这是本届分院测试的成绩总结。”
后方回荡起清脆的脚步声，陆伶拿着一份文件推门而入。
“给我看看……”
伸手接过文件，她眸光落向【优秀】一栏，瞧见为首小组的两人信息，抿嘴一笑：
“果然是这个小家伙么？”
“是的，方清然他们小组的成绩确实相当出色啊！
和其他评级为优秀的小组相比，数据能高出大半截。”
陆伶一阵勐点头，表情疯狂暗示。
“他现在都算不上你的直属学生，还天天胳膊肘往外拐？”
郁素裳翻动文件，她余光扫了眼身后踮起脚尖探头探脑的好闺蜜，冷澹的表情没绷住，噗嗤一笑：
“我也确实答应要给他们四个小家伙一点补偿，既然这样……”
她纤手一挥：
“通知下去，给晏温、依依和阿兽三名学生，每人500天枢点补贴。
至于方清然嘛……
我记得他作为今年的高考状元，学府给予了额外的奖励？”
“是的，他能获得1000天枢点，以及在分院测试结束后，三次进入所属分院特殊建筑初级区域的权限。”
陆伶开口回答。
“那就将进入三次特殊建筑初级区域的权限，升级为一次中级区域好了。”
郁素裳合上文件，重新把文件递还给陆伶，两手插兜。
“中级区域？
通常来说，这基本是那些冲刺焰炬境的学生才会进入，方清然他潜力确实很高，但如今才不过是萤火极限……”
陆伶神情呆了呆。
初级区域至中级区域，看似只是升了一个等级，实际上别说三个，进五次初级区域，收获也不可能比去一次中级区域来得大。
然而，浑厚的能量冲刷，根本不是低级超凡者能承受的，进去的人若是水平不够，承受不住，那很可能只会导致一个结果——爆体而亡。
“怎么，你怕他承受不住？”
凝望向窗外的郁素裳眼眸平静而深邃，她澹澹出声：
“这小家伙的成长速度，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强上不少。”
陆伶闻言，若有所思。
……
天枢内广场。
此时的广场之上，哀鸿遍野。
郁素裳曾在分院测试开始前言明，本次分院测试，只分为【优秀】与【不合格】，她兑现了她的诺言。
一名名新生打开腕表，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刺目的红色大字：【不合格】。
一大片红潮中，夹杂着的几点绿，吸引了其他新生的注意。
依依缩了缩脑袋。
她总感觉周围新生看向她和方同学的眼神，仿佛像是狼群围观小鸡仔，要把他们活吃了一样。
众人围观下，方清然和依依的手环同时响起了一道机械女音。
【叮，您在分院测试中的评级为优秀，账户已到账500天枢点。】
但也有一些细微的区别，依依的响了两次。
唰唰唰！
一道道犀利的眼神看了过去。
“一个是普普通通的萤火中段，另一个看不出超凡等级……”
部分围观的新生心底腹诽。
从表面上看去，不像是能拿到优秀评级的分组啊！
光烛中段的超凡等级，在天枢学府外，绝对称得上是优秀了，然而这级别放在天枢学府内，不说一抓一大把，从楼顶上丢几颗石子，想砸中一个还是蛮轻松的。
“不过，抛开实力不谈，这位老兄的穿着打扮，我觉得连今年的那位高考状元，也不一定有人家潮！”
人群中有新生向方清然竖起大拇指。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今年的高考状元？”
身边的一人捅了捅他。
方清然顺势朝那一位露出微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位仁兄论外表，我承认比我强那么一丢丢，但感觉气质对不上号！”
该新生认真分析，他朝另一边努努嘴：
“我听说高考状元是一位擅长剑道的，你看，那个身着白袍，腰悬酒壶，背负剑匣的古装男，就很有剑侠风范！”
方清然脸垮了下来，笑容消失。
他本以为能进天枢学府的，不光实力，论审美也肯定是一等一，现在看来，多少是有点高估。
抬脚欲走，他的视野前，陡然荡开了一圈圈空间涟漪。
满面红光，肚圆如球的老人‘滚’了出来，他在众目睽睽下，一脸深情地握住了方清然的手。
不等方清然开口，他便熟门熟路地自报家门，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
“老朽是武道科内法院的掌院，不知方清然同学，可有加入我内法院的想法啊？”
“内法院掌院！
”
围观的众多新生不自觉倒退出了一步。
这位笑起来很和蔼的老人，居然是一位不熄境的强大前辈！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堂堂一院之长，竟然亲自下场来邀请一位新书加入他们的分院？！
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
“等等，方清然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人群中的某位新生，这一刻又忍不住开了口。
“同名同姓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询问向身边人。
身旁老哥仅仅是回应了一个眼神，旋即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人群中央的少年。
“哈哈，内法院青黄不接已经这么严重，都要你梁老头亲自出来拉人了？”
边上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扎了一个红头巾，双臂打着梆手的中年男子自天而降，他双臂环抱道：
“依我看，那种整天教人一口真气足的挨打分院，压根没有进去的必要，真男人就该用拳头来说话！”
兴致上来，他顺手打出了几拳，自得一笑：
“拳心院掌院，熊烈！”
“呸，就你那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拳路，还想教人呐？”
梁老头斜睨去一眼，拍得肚皮啪啪作响：
“敢不敢比上一比，老朽我就站这，接你十拳，退一步算我输，你敢跟我赌吗？”
“好好好，这可是你要求的，有种你别躲！”
熊烈怒极返笑，作势欲撸起袖子，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火药味。
这时，隐约间又回荡开了一声娇笑：
“二位，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漫天纷扬的飘香粉尘中，缓步出一位体态丰腴的美妇，媚眼如丝。
这一幕，彻底把周围的新生给看傻了。
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方清然身边就聚集起了三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院，为争抢一位新生唇枪舌剑，争吵不休。
“内法院、拳心院、灵犀院……”
方清然看着眼前的三位，心中浮现出三院相关信息。
这三院，皆属于武道科的下属分院。
其中，内法院主要钻研内功，拳心院精通拳道，灵犀院就比较厉害了，据说进去后包分配，至于缘由，则是该院主攻的方向，是配合、连携作战的武道。
但也有风险，比如有新生以为进去是走冲灵剑法、玉女素心剑法之类的路子，搞郎情妾意那一套，谁知道修炼半天居然和平时开黑的好兄弟默契度最高！
问题就有点大。
稍加思忖，方清然在心中有了决断。
他望向争风吃醋的三人，郑重喊了一声：
“三位前辈……”
“嗯？”
三位掌月一起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方轻然压力陡增。
不过，他仍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实际上，学生我已有了想要进入的分院，那就是……”
话音未落，洪亮豪迈笑声遥遥传来：
“咱看啊，那就是咱徒弟的剑道院！”
古东来乘风而来，他落地时，不满地转过头向身后紧随而来的中年人道：
“庞小子，你怎么动作这么慢？
当个掌院成绩没出多少，修为全拉下啦？日常的功课每天还在做吗？”
“师父，是您老跑得太快了。”
中年人小声辩解，看见老人扬起巴掌，吓得一缩头，不再言语。
“瞧你这熊样！”
古东来见到中年人这样，愈是气不打一处来：
“咱怎么有你个这么窝囊的大弟子！”
环视一圈在场众人，古东来瞄了眼跟小学生一样乖巧的老实中年，呵斥的话渐渐低了下来。
“古剑圣，庞掌院。”
梁老头和其他两位掌院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古东来行了一个晚辈礼，面露恭敬。
方清然和众多新生，亦是如此。
行完礼，新生们面面相觑，心中有数不清的话想要表达，却又不敢当着古东来的面大声喧哗。
东来剑圣，这可是活着的传说级人物！
“刚刚剑圣老人家说的话你们听清了没？
看这意思，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也是为方清然而来呀？
不……不太可能吧，东来剑圣可是……”
新书们大多感到无法置信，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这一幕切切实实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沉默，难以言喻的沉默。
事实上，不光是他们就连三位不熄境的掌院，也已经惊掉了下巴颏。
庞掌院出现他们还不至于太过惊讶，但连这位庞掌院的师父，堂堂剑圣都跑出来，还仅仅是为了一个新生，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枢学府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这代表着很多很多含义，而其中最大的，或许是就连东来剑圣，也很看好这个年轻人，认为他有望剑圣之位？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过，方清然立刻成为了全场唯一的焦点。
啪！
古东来一推自家大弟子后背，将他推得和另外三位掌院并排而站，随后，等了半天，还不见中年开口，急道：
“庞小子，你说啊！”
“说……说什么？”
庞掌院憨傻憨傻的。
“学学人家三个，他们怎么招揽新生的，你就怎么说啊！”
古东来焦急得一跺脚。
“哦哦……”
庞掌院转过头，依次扫过三个同僚，最后视线落到了方清然的身上。
“咳……咳嗯嗯……”
他清了清嗓子，仿佛是在背书：
“方清然，你可愿入我剑道院？
我们剑道院有山有水，有丰厚的师资力量，有有……”
话说到一半，卡了壳，偷瞄了眼师父，发现自家师父板着一张老脸，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写什么。
越是瞧见师父这样，他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想不起词，越想不起词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鬓角逐渐滑落一滴冷汗。
“唉，咱就跟那老家伙说过，咱家大弟子的性格不适合做掌院……”
古东来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都都哝哝。
他甩了甩手，见到大弟子有些窘迫地下不来台，嘴唇轻动。
庞掌院面色一怔，整个人迅速平静、镇定了下来，依照着古东来的传音，不疾不徐朝方清然开口，嗓音醇厚。
他着重表达的，仅有一句话。
“方清然，进入剑道院后，我们俩可以相互交流剑道。”
不是教导，不是指点，也不是传授，而是……交流。
在场的另外三位掌院互相对视了眼，他们看看庞掌院，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古东来，无人出声。
交流这个词，实在耐人寻味，作为最强几位掌院之一的庞掌院，居然说和一位新生平等地交流剑道？
说实话，有点可笑，然而他们都，笑不出来。
鸦雀无声的环境下，方清然偷偷看向古东来。
老人朝他眨巴了下眼睛。
他深吸了口气，做出决定。
“我选择加入剑道院。”
古东来两鬓舒展的鱼尾纹，好似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话音落下时，方清然又打量向了面前的庞掌院。
刚刚，庞掌院在暗地里，向他传了一句音，说……他师父，等会想跟他在私底下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