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熙抬起头，目光同样逼向她。
她目光扫过一众股东，这些人里有很多都曾是薄湛青的部下，如今薄启明回来，这些人都顺势站在了薄启明这一边。而薄云熙，虽然手持40的股份，可他身后所能依靠的寥寥无几。
季清禾想到那一日，他郑重地问她：薄氏若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你会站在我身边吗？
季清禾沉眸，此时此刻父子两人正在上演夺权的戏码，她如论如何抉择，都好似是错的。
“我需要点时间考虑考虑。”
但薄启明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清禾，明眼人都明白，这时候只有我才能拯救薄氏，难道你对云熙还余情未了？还想站在他那边？”
季清禾一怔，薄启明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薄云熙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众人皆低声议论，“老子回来了，哪里还有小的掌权的道理？”
“难不成离了婚，还有感情？”
老郑看出了季清禾的为难，他弯下腰低声道：“若是这件事儿您做不了决定，可以弃权。”
如果弃权，可以一定时间内维持现在的局面，薄云熙还能保住总经理的位置，但薄启明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况且，薄氏集团如今岌岌可危，薄云熙保住现如今的局面已经很难，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伯父，请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薄启明手指轻敲，思杵片刻，“三天太久，就一天吧，明天这时候，我希望您听到你的答案。”
季清禾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薄云熙，转身离开。
站在十字路口，她再度回头看向这个高耸入云的大厦，上面薄氏集团的大字仍然耀眼，只是风起云涌，未来又不知会是何等局面。
夜里，她关掉屋内的灯，躺在卧室的床上，周遭一片安静，她看着天花板，视线一片茫然。
手机铃声不知响了多少遍，她索性直接关机。
她思绪繁杂，夹杂着许多对未来的迷惘，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薄云熙那张孤寂失望的脸。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
季清禾偏过头看向窗外，这里是公寓的8楼，刚开始她以为是有鸟飞过，可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穿着睡衣起身，拉开窗帘，落地窗下，一个颀长的黑影站在下面，手里拿着小石头，乐此不疲地向上砸来，偶尔出了偏差，砸到别户。
他仰着头，透过黑暗好似能将她看穿。
季清禾一怔，赶忙向后一退，将窗帘重新拉上。
楼下的人打开窗户，骂骂咧咧道：“你有病吧！大晚上的砸我们家窗户干什么？”
薄云熙不理睬她，继续朝着季清禾的窗户上扔石头，楼下的女人骂了句神经病，哐当将门窗关上。
他好像不肯罢休一样，非要用这样幼稚的方式敲开她的窗。
季清禾忍无可忍，披上外套下楼。
“别扔了。”她打断薄云熙的动作。
薄云熙转过身，黑暗将他面部的神色全然遮掩，可仍能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
他看向她，半晌后低沉道：“季清禾，你早见过他？”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他回来了，只有我和我妈不知道！”
他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颤音，许是压抑得太久，胸腔里满是怨怼。
“告诉你又能如何？”季清禾语气里透露着几分无奈，就算当初告诉薄云熙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么多年，他抛家弃子的时候，从没念过我这个儿子！现如今，老爷子走了，他口口声声说要保住薄氏集团，你以为他是为了我吗？”薄云熙咬牙，每一句都离不开怨恨。
季清禾曾经从常虹珠那里听说过，薄云熙还小时，薄启明就一直不够关爱他。常常都是冷漠相对，甚至薄云熙发烧生病，他也常常不闻不问。后来离开港城，小小的薄云熙便没了父亲……
季清禾从小被生父母抛弃，直到8岁那年才被季家收养，她很明白薄云熙对薄启明的恨意。
薄云熙上前，抓住季清禾的肩膀，黑暗之中，他眸子里点缀着点点的星火。
哑着声音再度问道：“所以，你一定会站在我身边的，对吗？”
季清禾一时之间无法开口，她僵硬着身体，昏暗之中，只剩下男人迫切的一点期冀。
她想要透过浓浓的夜色看清男人的五官，可等仔细看清楚了，又被他脸上的孤寂悲凉击退。
“我……”
“我们结婚的那三年，我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可是当我真的看清楚时，我又不想承认……”他声音越来越沉，带着汹涌而来的情意。
季清禾只觉得胸腔之内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第一次，觉得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
或许只要她再上前迈一步，两人便能真的心意交通。
“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薄云熙抓着她肩头的手稍稍用力，“为什么？是你不想回去？还是不想原谅我？”
这样的纠缠不休，季清禾早已疲惫。
她总认为自己在感情上是个果决的人，当初既然已经决定放下，自然咬死了要和薄云熙划清界限。只是她见不得这样的薄云熙，好似表面刚强实则脆弱。
旁人都以为薄氏集团的薄先生善于谋略，霸道专横，其实都只是他的伪装，也只有这一刻，季清禾看到了最真实的薄云熙。
或许是出于同情，可或许是出于愧疚。
“我答应你，明天会站在你这边。”
薄云熙松开她的肩膀，上前一步，双手环住她的腰际，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谢谢你。”他的下巴压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际。
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胸膛的跳动，也能感受体温透过布料浸入她的身体。心跳乱了节奏，黑暗之中，他们拥抱着彼此，就像是找到的唯一的港湾。
这一刻，季清禾如此恍惚。人总是如此，在拥有时不曾珍惜，却在失去之后才格外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