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我家丞相是座山 >第六章:风起天阑,白衣临安6
    云非前脚刚走,苏沐泽就将屋里所有东西摔了一个遍,满地狼藉,玉器珍玩,尽皆化为了碎片。最后摔无可摔,苏沐泽狠狠的一踢桌子,脚上顿时传来剧痛,却依旧难以压制心里恨意万分之一。

    李彦在外面听着屋里的动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看到苏沐泽双眼赤红,衣衫凌乱,发髻松散,形容癫狂的样子,吓了一跳,“陛下,这是怎么了?”

    苏沐泽见到李彦进来,满腔怒恨终于有了倾泻的地方,将云非的话原样照搬,然后道:“他说父皇是母妃杀死的,哈哈哈,母妃杀死的,世人谁不知道父皇母妃伉俪情深,他说母妃杀的,哈哈哈。他是将朕当做傻子吗?”

    “那云贼就是胡说八道,当年明明是他跟贺州想要造反,害死了先帝与淑太妃,还连累了李家众人,他倒是会颠倒黑白,只认了淑太妃一条人命!”李彦咬牙切齿的说道,气的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苏沐泽又踢了一下桌子,竟然不经意间用上了内力,将桌子震成了木屑,四处飞溅的木屑夹带着余劲激射向苏沐泽,苏沐泽不躲不逼,任由木屑在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陛下,冷静啊。”李彦急忙将人拉过来,手忙脚乱的想要喊太医,却听得苏沐泽冷声道:“喊什么太医,不就是一点小伤口吗?”他现在连命都可以不要,还在乎这点小伤口?

    李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旋即想起来一事,道:“陛下,刚刚奴才害怕云非对陛下不利,所以就命人去请太傅了。”

    苏沐泽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责怪李彦的擅作主张,“太傅身体不好,以后且不可擅自惊动太傅。”

    “奴才知了。”李彦躬身应是。

    老太傅自从知道早朝的事情后,精神头就一直很好,甚至在院子里被人扶着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依旧不能平复激动心绪,“好,当真好得很,陛下果然不负臣之所望,苍天有眼,先帝护佑啊。”

    “先生,该休息了。”扶着他的,是一个着了月白衣衫,面白如玉,书生打扮的人,听他称呼,却不是老太傅的老来子傅东来。

    “好好好,休息,我休息,老夫我定要多活些时日,好好看看陛下这条路走得如何。”老太傅笑得分外开怀,弥漫着灰气的脸庞也显出了一些红光来。

    章午担忧他的身体,半哄半劝的将人弄到了屋子里,服侍着老太傅躺下,说道:“先生,如此一来,那人怕是要有动作了,先生多年跟他作对,怕是这次刀子会对着先生下。”

    老太傅神秘一笑:“放心,这刀子啊,落不到老夫身上,你且看着。”

    章午惊奇不解,对接下来的演变有了关注的兴趣,“学生正好春试,如无意外,应该还能赶得上这次热闹。”

    “你且记着,朝堂不是过家家,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说的每一句话都关系着底下的黎民百姓,怎能如此儿戏?”老太傅脸色一厉,毫不留情面的教训道,“我知道你自小聪慧,才华无双,行事难免多了几分自傲。的确,论治国经世之能,放眼当今天下,除了你那个未曾谋面的师兄,能与你并肩的不过五人之数,你有所傲气理所当然。”

    老太傅可能是刚刚太过激动,现在又猛然气恼,心境一时转换不过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色也急速的褪去了血色,由青转黑,章午急忙道:“学生知错,先生莫气,日后定谨言慎行,三省吾身。”

    “你啊,嘴上说的好听,但实际上······你可比你那个师兄差得远了,等你到了朝堂上,好好跟着云非学学,你定会受益匪浅。”老太傅冷哼一声,浑然不相信章午的话。

    章午眉头一皱,斟酌了一下,说道:“云非此人除了玩弄心计,重用酷吏,施行严刑峻法之外······学生实在不知道应向他学习何处。”

    “所以我才说你比你师兄差远了,三人行必有吾师,你多看多听多做,日后就明白云非的长处了。”老太傅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心里却是担忧不止,也不知道自己让章午进入朝堂,是好还是坏。

    章午看太傅的脸色越加不好,不敢刺激,连忙转开话题,“先生以前曾说师兄云游四方去了,不知师兄先如今在何处?如今奸臣当道,天下士子,自然该一尽心力,怎能置身事外?”

    “你师兄啊······他遇上山贼,不幸······老夫走后,大概就没有什么人记得他了,你且记着他的名字,江无是。”老太傅平日里也不是总是想起往事的人,大概是因为最近大限将至,总是频频想起往事,一天不将江无是念叨个百来十遍的,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似的。

    章午没料到是这么个答案,立即明白为何太傅病重,但是依旧不见他师兄身影的原因了,不能跟被老师赞誉有加的师兄弹琴论道,共论国事,心里大感遗憾,悲痛倒是没几分。

    章午见老太傅有些倦意,就准备告退,门口却跑过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说道:“太傅,大公子,不好了,宫里来人说陛下危急,那个人去刁难陛下了。”

    章午面色一变,连忙看向老师,老太傅倒是不急不忙,老神在在的半闭着眼,“放心,没什么大事,章午,你跟着那宫人进宫一趟,也算是提前见见你日后的君王。”

    章午见此,心神一定,又不由得大奇,“云非找陛下,定是因为早朝之事,先生貌似知道云非会对陛下说些什么。”

    老太傅得意一笑,有几分老顽童之态,“这就是对手。”

    章午若有所思,明白了一些自己的不足之处。向老太傅告退之后,就跟着宫人进宫了。

    “这局棋,就让章午替老夫下完吧,希望你不会失望。”老太傅看着章午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章午一路上也没少套这个宫人的话,但是这宫人的嘴巴着实紧,直截了当的问,就是一问三不知,拐弯抹角的问,就装傻充愣,净捡一些无关紧要模棱两可的话回。

    章午突然就对那个以窝囊懦弱著称的傀儡皇帝有了几分好奇猜测,心里也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能让老师多年来大费心思的人,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章午到的时候,屋子早已经收拾干净了,苏沐泽虽然还是没能完全遮掩下去异色,但是也平静的差不多了。

    听见宫人回禀是章午而不是太傅,苏沐泽心里突然就涌上来一股莫微妙的滋味,来得快去得也快,然后就道:“快请。”

    章午很快就被宫人引了进来,恭恭敬敬却又不见丝毫卑微谄媚之态的说道:“草民章午,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沐泽让李彦带着众人退下,自己则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不用多礼,其实朕找老太傅也无大事,只是宫人无用,被那云非吓住了,幸好没劳得太傅抱着病躯来回奔波。”

    苏沐泽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老太傅的得意门生,相貌堂堂,举止端正,哪儿怕第一次进宫,却不见紧张无礼之态,亦无四处张望好奇之色,是个持重的人。

    章午虽然不能直视苏沐泽,但是从苏沐泽所言话中也能揣度一二,“陛下有所不知,太傅也是早已料到是虚惊一场,才没有亲身前来,还望陛下恕罪。”

    “这有何罪?倒显得朕赏罚不明了。”苏沐泽哈哈一笑,浑然不在意这点,转而道,“朝上之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太傅说你才华甚高,不妨就说一下自己的见解。”

    章午神色一正,正色道:“陛下做得甚好。”

    苏沐泽眉尖一挑,静等下文。章午胸有成竹,信口分析道:“如陛下所言,云非朝上只是忽视而不有所顶撞,朝后也只是废话连篇,却无恫吓之言,明显是不能随心所欲。陛下此举证明了云非并不是手眼通天之徒,朝中众臣自然也看到这点,处观望状态的自然少了几分犹豫,归入陛下麾下,多了助力。陛下于当堂维护太后,朱家势必要有所回应。而春试士子也会逐渐听到风声,有所弃取期望,这就是好。”

    苏沐泽还真没有想到自己冲动之下临时闹出来的事还能有个一二三的好处来,仔细想想,也觉有几分道理,便又问接下来应如何行事。

    章午侃侃而谈,不见慌乱,胸中自有丘壑纵横,放的下天地经纬,“简单,坐而观望。云非此次必会打击太傅一党,到时激起众愤,自然是陛下之机遇。而太后一事,陛下可步步紧逼,无论成与不成,皆向朱家展示诚意,也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孝心可表,赢得民心。”

    “朱家手有兵权,虽得云非打压,陛下却是因祸得福,如今西部边境之军皆对云非心有怨言,陛下若许朱家高官厚禄,得朱家相助,军士尽可收拢。云非再怎么纵横捭阖,也不过一文臣,手无重兵,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贺州手里的禁卫军,但两人之间必有龌龊——云非贵为一国之相,贺州却依旧是那个只握了三千兵甲的禁卫军首领,一点好处没落的,日后陛下施之以恩惠,不愁不跟云非反目成仇。”

    苏沐泽双眼一亮,旋即又眉头紧皱,问道:“那北边呢?如果云非得到了北边的助力,朕不就是跟他两败俱伤吗?到那时离沧国举兵南下,怕是举国无兵可阻。”

    章午对苏沐泽的评价再高一层,不盲目为优势忘形,争权亦以百姓为先,是个明君,心里评判之余,接着说道:“北方边境的将领卫征,这些年来既然没有跟云非同流合污,那么日后既然也不会,陛下不必担心。”

    苏沐泽就像是一只没头苍蝇,做事向来凭心情,从未想过后果前因,现在听章午说谈,陡然恍然大悟,有所心得,相比较于老太傅的口头理论,他更加喜欢章午一步一步的实践指导,一个人只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有何用?不知道路依旧只能望天嗟叹。

    太傅就是给他指明方向的人,而章午,则是一步一个脚印告诉他如何走的。苏沐泽大喜,喊来李彦赐座,与章午席地而谈,越见欢喜。

    “太傅给朕了一个好大的惊喜。”苏沐泽情不自禁的感叹道,“有士如此,朕无忧了。春试名单将出,以你只能,想必定是榜首。”

    章午淡笑,“陛下谬赞了。”老师说的也不错,云非的确有一些可取之处,至少在这春试上,向来不弄虚作假,虽然那些才子基本上都贬的贬,搁置的搁置,刑的刑,侥幸存留下来的不足十之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