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我家丞相是座山 >第四章:风起天阑,白衣临安4
    第二天是早朝,云非四更天就起来了。春寒料峭,不说冷的透骨,但也是冷的让人一哆嗦,天边还挂着一牙孤月,洒下清冷冷的光。云非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向外面走去,云清也收拾好了,几步追上他将一个轻裘塞了过去,“天冷,先生应注意些。”

    云非没有推拒,拿着东西出了门。这个时间点所有的人都在赶往宫里,车轱辘声脚步声低低的说话声掺杂在一起,惊醒了睡梦中的拱辰街。

    云非向来只乘坐马车,其他人不敢越过他,只好也将软轿换做了马车,其实云非只是觉得马车快,并且他家里就云清一个人,乘轿子还要雇人,见状啼笑皆非,也没管,正好还可以少养些闲人,省下一笔支出——步阳国的律法规定,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员的仪仗均由朝廷负责给养。

    见到他出来,拱辰街跟往常一样诡异的沉默了一瞬,然后人们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批,一批人目不斜视的自顾自上了马车,走过云非身边时有人还故意冷哼一声。这部分人大都身居手无实权的高位,跟云非政见向左,坚持不懈的斗了十年,基本上都是太傅那一党的。

    一批或者是眼观鼻鼻观心,做沉思状,或者是对着家仆小声说着什么,一时半会儿的似乎是被绊住了,都不约而同的假装没看到云非,再一转身就去找其他大人说话了。

    他们手里掌握了一些实权,但是跟云非也不太对付,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或者就是处于中立状态,谁的帐也不买。

    还有一批则是被他人排挤在外,独独聚在一处。见到云非,这些人都是一副和气生财的热切笑脸,很热络的对云非拱手行礼,离得近的,还恭敬的问了一声:“云相昨夜休息的可还好?”这些人官职不高,德行也有些问题,但却是六部等机构真实把握权力的那一部分人,也是云非实打实的心腹。

    云非见怪不怪,这情景看了整整十年,不习惯也要习惯,点点头算是应了声,径自上了车闭眼假寐,思索着朝堂上应谈及之事。不知为何,他心绪有些不宁,总感觉会出什么事。

    苏沐泽一夜未睡,就负手立在窗边看了一整夜的清风逐月,但精神却好得很,似乎即将上战场的愣头小子,战意昂扬,兴奋的不能自己。李彦也感受到了,陪了一夜,紧张又激动的在外面走来走去,直搓手。

    临到五更天,李彦这才躬着腰轻而快的走了进来,“陛下,该上朝了,各位大人已经候着了。”

    苏沐泽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蹿进肺腑间,更添几分抖擞,挥袖转身,对李彦道:“这些年来,你跟着朕费心费力不说,还几次跟闫松海相对立,朕都一一记着。”

    “陛下,奴才惶恐,这本就是奴才该做的事啊。”李彦急忙跪倒在地,俯身说道,“说来奴才很久以前就是陛下的人了,不向着陛下向着谁?”

    苏沐泽有些惊讶:“什么意思?”

    “陛下可还记得淑太妃?”李彦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当年奴才不过是司礼监的一名小太监,任人欺凌。某次犯了错被重罚近死,幸得娘娘垂怜,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苏沐泽神思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位仙逝已久的母妃了,连面容也有些模糊,只记得那是个很温柔的女子,记忆里好像还曾嗔怪着给他擦去嘴角的糕点碎屑。

    苏沐泽不过沉浸于往事一霎,便又恢复了原先的锋芒毕露,“朕的母妃……真的如史书所记得那样……是因为外家反叛……”

    “陛下慎言!那狗屁史官根本就是信口雌黄,满口胡言,一定是云非让他如此书写的。当年叛乱的,明明是云非和贺州!”

    李彦的情绪有些激动,咬牙切齿,双目赤红,看的苏沐泽心里一惊,自觉失言,连忙道:“李公公起来吧,该上朝了。”

    李彦也察觉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了一些,告了一声罪,急忙起身招呼来被赶的很远的众人前来给苏沐泽整理衣着。

    早朝一如既往的无聊,先是几个人陈述民事,然后再装模作样的讨论一番,时不时有人讽刺几句,然后就演变成唇舌大战,最后局面快失控时由云非出声制止,敲定措施。有时也会有御史大夫上奏谁谁谁行为不检,德风不正,这次倒是没有,反而一反常态的保持了安静,换成了吏部的人上告关于春试的一应事情。

    吏部尚书恭谨的上秉:“禀陛下,春试的试卷已经批改完毕,名次已经拟订好了,还请云相向陛下细秉。”

    一直垂着眼睛的云非这才走出班列准备秉奏,刚开了个头就被苏沐泽打断了:“臣……”

    “此事容后再细谈,各大臣还有无其他事上奏?”这是他向众多大臣发出的一个信号,他想要参与政事,而不是向过去那样不发一言任由云非拿捏。苏沐泽放在冰凉龙首扶手上的手心里满是冷汗,滑腻腻的,让人不舒服。

    高高的丹陛之下,各个官员在他开口打断云非的话时就处于一种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的错觉中,自苏沐泽登上大宝,早朝时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遑论是直接不留情面的打断云非的话。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众人却觉得过了很久,大殿上越加冷凝的气氛终于让他们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惊恐震惊有之,茫然失措有之,激动万分有之,百态具现。

    某些胆子大的更是偷偷的去看云非,自然是没有错过云非猛然抬头时骤然绷紧的身躯与手背凸现的青筋。靠近他的,更是瞧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诧异,以及骇人的审视目光,随即又恢复成一派平淡无奇之色,垂下眼帘,遮住眼中异色。

    苏沐泽自从将那句在舌尖上滚了几百遍的话顺利出口时,就知道他早也回不去那种安然无忧只管混吃等死的时光了。尤其是在看到云非眼里的那抹暗芒时,心脏猛地一跳,沉寂多年的恐惧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

    好在只是一会儿,那人就又低下了头,否则······苏沐泽承认,那人的积威很深,保不准自己会失态。

    “春试既毕,礼部该着手准备前去万龙寺的事情了。”云非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恍若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神色平静,瞧不出来丝毫异色。在其他官员看来,云非心机城府,手腕实力皆是上上等,单就这份定力而言,就是他们远远所不能及的,现在他们就等着看这场戏怎么接着演。

    礼部尚书瞧了眼云非神色,再看看苏沐泽,跟同僚互相交换几个眼神,又思索了好一会儿,直至云非将目光投放到他的身上时,这才缓缓开口,一开口就又是一个晴天霹雳,震的许多人心惊胆战,小心观察云非脸色。

    “臣以为,这次万龙寺之行,太后应依照礼制相随……”这人说了很多,但众人基本上就没听后面的,谁不知道云非跟太后有过节,至今太后还被云非以为先帝祈福为名变相的软禁在长乐宫里,这跟捋老虎须有何区别?

    这些人后来再说了什么苏沐泽基本上晕乎乎的没怎么听清,只顾着平息自己剧烈的呼吸,而礼部尚书简简单单两个字“太后”让他更加的呼吸急促,额上满是湿冷的汗水,看了眼面无表情双目微阖的云非,大着胆子应下了这压根就没预料到的事情。

    太后跟随去九龙寺这也就意味着太后从今以后可以自由出入了,云非那有实无名的软禁不攻自破,也是苏沐泽正式跟云非撕破脸对立的明显信号。

    太傅一党激动的热泪盈眶,如果不是害怕御史参奏自己大朝之上行为不端,早就失态了。多少年了,太傅呕心沥血经营势力,只为让苏沐泽有一天可以站起来而不再是一摊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