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幽墓诡影 >第二十八章 昏睡
    “走了!有几年了,再没见过。他师父真是活神仙,这里的老一辈人都知道,那些事说出来都没人信,我的命就是他救的,我们都称他‘老神仙’。”黄奶奶说着,脸上露出怀旧的伤感。

    边走边聊,进入菜场。一个个摊铺上堆满东西,拥挤凌乱,有推车的有抱小孩的,吆喝声问价声混杂一起,远近一片嗡嗡响。黄奶奶买来一扎青菜,我俩朝里面走。“孙医生是本地人吗?”

    “是的。”一股家禽的粪便骚臭味传来,闻着憋人。来到卖鸡的摊前,问了价,黄奶奶瞧了瞧,一指笼里一只金脖大公鸡,“这只!”摊主打开铁笼,一把抓出公鸡,称过重,付完钱,麻利地杀鸡拔毛。

    脱毛机飞速转动,“嗒、嗒……”,鸡毛越来越少。“孙医生医术那么厉害,也是跟他师父学的吧?”

    “你别看老孙像个农村人,他上过大学。他年轻时考上南京医科大,那时上大学多难,不像现在。文ge时世道乱了,老孙被打成右pai,挨过斗,吃了很多苦!”

    我点点头,“能熬过来不容易。”

    摊主弄好鸡,装进袋里,递给黄奶奶。到鱼摊边买来两斤鳝鱼,黄奶奶帮我砍了三块钱价。又买了些配料,我俩往回走。

    “他师父那么神,也是本地人吗?”

    “不是,是山东人。”

    “他师父要是在就好了。”

    “你这么年轻就有本事,没见过老神仙真可惜。不知道他去哪了,好好的不打招呼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老神仙是个好人呐。”

    “为什么走,出事了吗?”

    黄奶奶摇摇头,“老孙说老神仙喜欢云游,他儿子小正就是老神仙捡来的,一转眼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快喔。”

    边聊边走,不一会到了诊所。“黄奶奶来了!”我喊一声。他俩从里屋快步出来。

    “老孙,毛毛现在正常了,幸亏有你!”说着把鸡递给孙医生。

    推让几下,孙医生接过鸡。“刚才和小葛谈起老神仙,老神仙现在在哪,你们一直没联系吗?”

    孙医生看我一眼,我不好意思笑笑。

    “师父是个闲云野鹤,估计这辈子见不着他了。”

    来到厨房,稀饭已经熬好,把锅端进屋,孙正拿来碗筷。

    两人聊一会,黄奶奶回去看毛毛,走出院门。

    孙医生吃完一个烧饼,看了看我,张开嘴,“我知道你很好奇,但我确实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苗疆派高人。”

    孙正哈哈大笑,一口饭差点喷出来,我尴尬点点头。

    “师父是个得道高人,你肯定想不到,我遇到他时,他已经三百多岁了。”

    “啊!”头一抬,目瞪口呆,筷子差点落地。

    孙正淡淡一笑。

    “但他看起来只有六十几岁,头发都是黑的。”说完,孙医生喝几口粥。“你对修行之道也有了解,应该知道人的肉身只是个躯壳。”

    “只在书上看过一些记载,听叔父讲过一些见闻,没想到真有这种事!”《国语》和《史记》中都记载彭祖活了八百多岁,埃及史书巨著《埃及史》记载了一个叫伊帕托斯的祭司活了九百多岁,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记载了一代高僧迪班瓦活了七百零六岁。生于康熙年间的李庆远,252岁时接受《申报》采访,谈养生心得,轰动民国,引起蒋介石关注,他在1933年去世,享年256岁。

    “师父可以几年不吃饭不喝水,在得道高人眼里,肉身反而是个累赘。师父说他可以立即坐化,也可以无限制活下去。但对修行者最重要的,就是行善积德。”

    这些话叔父也讲过,叔父讲那些得道高人多是无疾而终,是因为他们自己想死,想早日摆脱肉体束缚。王重阳的《金关玉琐诀》说“唯一灵是真,肉身四大是假”。前年栖霞寺高僧觉能大师圆寂前,没有任何异样,跟平常一样跏趺而坐,对众弟子交代些话,最后一句是“我要走了,我把心留给大家”,说完闭目长逝。众弟子莫名其妙:怎么说死就死。火化后,在觉能大师的的骨灰里,出现一颗完整的心脏形舍利子,这枚舍利子一直供奉在毗卢宝殿里。

    不禁深深点头。

    葛洪在《抱朴子》中说“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也”。人是天地间至灵之物,多少帝王追求长生,但只有真心修道,悟性极高的人才能如愿,这与权势财富无光,除了苦修,没有捷径。

    “他为什么要走呢?”

    “他已经活了几百年,一直四处漂泊行善。他已经记不清有过多少徒弟,只要有缘,他就收徒。”

    “我要感谢他,重重感谢他。”孙正讲,却是调侃的表情。

    “黄奶奶讲你是他捡来的。”

    孙正朝孙医生看一眼,孙医生笑笑。

    吃完饭,又无所事事。不对啊,脑海里像电光一闪——虎尾金蚕离现在已有六百多年,老神仙才三百多岁,他应该不知道怎么解虎尾金蚕的毒!

    每次提到蛊毒他俩就有点古怪,像是两人间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晓。

    反正孙医生和赵坤不是一伙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刨根问底反而不好,所谓“难得糊涂”,有时还是糊涂点好,人不能太精明。但还是好奇,他俩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解蛊?

    闲着也是闲着,“我去挑水浇地。”说着去杂物间拎水桶。孙正大步进来,也拎个水桶,我俩一起走到田地里。水井就在菜地边上。打上水,突然感觉有千斤重,提着坠手。孙正见我这模样,一皱眉,“没事吧?”

    “妈的,怎么回事,昨天就觉得身上没劲!”

    “回去吧,你身体还没康复。”

    “那些蛊毒不是除了吗,不会有后遗症吧?”皱眉问。

    “不会不会!”孙正看着我,“这个你放心,绝对放心!”

    就猜到他会说“绝对”二字。“我就不信邪!”说完用劲提起水桶,和孙正一起浇地。

    忙得满头大汗,日头照烘烘,我俩拎起空桶往回走。到路口,只见一人缓缓走到院门口,踮起脚,谨慎地朝院里张望。总觉得眼熟——王莉的人!

    疾步过去。“喂!”孙正吼一声,他慌忙转头,看到我吃一惊,拔腿就跑。“妈的!”立即放下水桶追,到跟前一把抓住他肩膀。“你告诉王莉,我也不是好惹的,害人谁都会!”

    他尴尬笑笑,朝我畏畏缩缩点头。

    孙正赶来,不由分说,一拳正中他胸口,差点把他打倒。“快滚!”

    他慌忙调头就跑。

    回到屋里,心里还是气愤难消。孙正嘴角笑眯眯,一副得意模样。“有好戏看啦,哈哈!”

    “我被他们整得这么惨,你还幸灾乐祸!”边喝水边说。

    “不是这个,过会就知道咯,很久没这么爽了,我真是宝刀未老!”他两条胳膊举起一抖,乐得像个调皮的孩子。

    什么事让他兴奋成这样?

    出了一身汗,把身上擦擦干净,孙正帮我重新换上绷带。

    孙医生在给两个老大爷看病,三人家长里短聊得热火朝天。

    外面热气蒸腾,地面反着白光耀眼,天地间一团白亮,没有一丝风,树梢都耷下来。身上乏软,不想动,看电视也烦。快到十一点,想做个红烧鳝鱼给他俩尝尝,正要去厨房,黄奶奶急嗖嗖进来,“老孙,你到外面看看,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满头汗,快被晒死了,像中了邪!”

    孙正抿嘴笑,接着咧开嘴,脖一仰,露出大门牙,哈哈大笑。

    孙医生瞧他一眼,脸色一变,和黄奶奶快步出门,我和那两个老大爷立即跟出去。

    一到外面就被热气包裹,像披上棉被,汗水倏地下来。亮晃晃里,眯着眼,到路口一望,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人,几个路人围着他看,像看莫名其妙的东西。一种预感冒上头,我们加快脚步。到跟前,一瞧,果然是那人!他几乎闭着眼,大汗淋漓,胸口全部湿透,嘴唇焦白,脸上惶恐不安。

    看到我,他眼一睁,流露出恳切,嘴唇一抖,仿佛想张开嘴,但还是不动。

    靠,难道被下了定身术!

    “胡闹!”孙医生皱起眉,一步上前,一拍那人后背,他往前一冲,立即瘫倒。

    孙医生瞧着他,“没事了,回去吧!”

    他坐地上,一脸惊恐,愣愣看着孙医生,像没了魂。

    肯定是孙正搞的鬼!

    “他是王莉的人,早上和孙正看到他鬼鬼祟祟朝院子里望。”我说。

    黄奶奶和那两个老大爷一脸莫名其妙。“还是老孙有本事。”黄奶奶喃喃自语,两个老大爷连连附和。

    太热,回到屋里,已经出一身汗。孙正看到我俩,笑眯眯,“应该给他们颜色看!”

    孙医生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能不冲动!”

    孙正撇撇嘴。我凑到他跟前,“你的修为怎么那么高,你从几岁就开始修行吗?”他满脸笑,还是一副得意模样。

    对普通的道人,施法要用符箓和咒语;修为高的,写符箓可以用手凭空比划,达到这种水平至少要十几年的艰苦修行;最高境界,就是施法的念头一闪,立即兑现,这样的人世上罕见,可以授予“神仙”称号。

    修行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炼成通灵体质,达到肉体与自然完美交融。最高境界就是像孙医生的师父那样,可以不吃饭不喝水,百病不侵。人能与鬼神相通,是因为人与鬼神一样禀受先天元气,是一气所化,《太平经》讲“元气有三名,太阴、太阳、中和。形体有三名,天、地、人”。法术是凭人为力量调动三界灵气,这需要道人的体质尽量通灵,否则难以承受异界灵气。定身术是极高的法术,对体质要求极高,孙正这么年轻竟能运用自如!

    已到晌午,肚子饿了。“我去做红烧鳝鱼,你们看看我的拿手好戏。”孙医生还是有点不高兴,坐在长椅上沉着脸不吭声。我从冰箱里拿出鳝鱼走进厨房。

    先用葱姜蒜炝锅,趁热投进鳝鱼段、姜片、洋葱片爆炒,再放入白糖、料酒、老抽、清水。焖了十几分钟,一揭锅盖,香气扑鼻。加入玉兰片、胡萝卜片,看火候差不多了,用淀粉一勾芡,起锅,浓汁像水晶般反光——大功告成。

    午饭时,他俩吃得满嘴流香,赞不绝口,孙正胃口大,一人吃了大半。

    刚吃完饭,就觉得困乏难当。心里纳闷,好像从王莉走了后一直精神不足。哈欠连天,倒床上便睡。

    迷迷糊糊睁开眼。

    亮了灯,天已黑透。他俩坐在床前凳上,直挺挺,对着我,眼神直勾勾,灰黄的脸上沉寂僵凝,没一丝神采,像在发愣。

    “怎么了?”直起腰坐起,摸着脑袋问。

    “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孙正绷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