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逆鳞之域 >第一章:弟子归来
    魔界一役,天滕皇朝举全国之力携手四圣山以抗魔王,大战旷日持久,长达百日,终将魔王封印,以其麾下魔兵退守魔界告终。

    天滕皇朝付出惨重代价,国力下降七成。四圣山掌门殁其三仅剩狐山派首座苍穹星君。

    虽狐山同样元气大伤,但苍穹星君依旧大开山门收授弟子。经过五百年的沉淀,论及天滕地域再无门派可出狐山左右。

    百年前苍穹星君坐化飞升,将继续光大门派的重任交于大弟子休名肩负。休名传承星君之名奉师为仙君。

    休名星君与其师素来的随性散漫截然不同,他严谨刻板,不苟言笑,接任之后尽心尽力打理门派,在其掌事的这一百多年来,本是犹如荒野村落的狐山一脉已经变成了镇山神宫苍穹宫。又因休名是个极爱风雅之人,自半山间望去,苍穹宫被云霭笼罩,檐角壁落若隐若现间,气势恢宏,犹如幻境。

    这一日天地浩气荡,云落栖霞间。霞光穿透云层,点点洒落在苍穹宫上,将屋顶琉璃瓦照得通透,折射出璨然的光芒,如同神之府邸。

    恰逢弟子们各自修习的时辰,休名星君侧卧在苍穹宫东边望仙台之上,整片风光尽收眼底。他单髻束顶,身披道袍,大袖被风拂动。一手懒散地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一只金樽,眼神迷离,口中断续吟诗,模样十分悠哉。

    他的懒散神态与传言中的端正肃穆判若两人。

    正醉意朦胧时,随着清风吹来一句话语。

    “师父,甲子班师弟们传来消息。”

    望仙台下立着一名身着华冠丽服的女子,她抬起头微眯着眼看向他,休名自下望去,她身形娇小,如同当年刚将她收入门下时。

    休名闻得此言,顾自点头,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嗯,算算日子,那几个混小子是该回来了吧?”

    那女子露出一个无奈神情,急跺娇足引得浑身首饰散发珠光宝气。那寻常人家口中价值连城的宝物于她眼里却是平常之物,她皱了皱眉头道:“可是都一年了,乘天运还没有……还没有……”

    话刚出口便已觉失言,声音越来越轻。

    休名美酒入腹,醉意又添三分,有些不耐烦地道:“大点儿声,为师听不见。”

    女子低下头,娇红着脸,还是开口了:“一年来从未有过消息。”

    休名翻了个身,姿态潇洒,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为了那个混小子,一直没消息,估计是死了吧。”

    “乘天运命灯尚在……”她的声音如同牙缝里挤出来的。

    休名笑得更放纵:“哈哈哈哈,为师逗你呢。那小子是万中无一的气灵双修者。为师当年就看过,他资质甚高,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若非如此,为师早就把他一脚踢出师门了。那个闯祸胚子。哎,总不让为师省心。”

    休名顿了顿,又接着取笑罗袂:“话说回来,你一日跑几回顾命堂就是为了查看乘天运的命灯呀?不愧是我最看中的弟子,引得罗袂罗大师姐关爱有加。”

    罗袂趁着师父看不到,翻了个白眼,脸却红了,她匆匆扯开话题:“师父,境生师弟的命灯也尚在。”

    休名本想开口继续逗逗罗袂,可想来身为师父如此失言实有不妥,所以就和她一块儿转了话题,接口道:“那小子还没死呢?”

    “境生师弟也真是可怜,身为修灵者天生灵能微薄。就因当初偷入禁地您就不准他和乘天运一块儿下山游历,狠心罚他去禁地,如今一年之期将至,您老人家对他的情况还真是不曾过问?”

    “徒弟们都长大了,为师要操什么心,为师有这佳酿足矣。”说罢,休名仰头痛饮。

    罗袂却不搭理他,知道他喝了酒就是这德行,乘天运与无境生二人可一直都是休名心尖儿上的爱徒。她接着道:“这一年来,境生师弟命灯几次闪烁很是惊险。不过,近两月来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休名含混着酒意“嗯”了一声,低喃道:“不错不错,进步了,看来没有浪费我的良苦用心嘛。”

    说完休名有些迷离的目光终于不再望向望仙台下的那片幽深林地。

    那林地有一块天然屏障将那片深林与苍穹宫隔开,林中偶有紫火闪烁,丛间尽是奇花异草,参天树丛成排耸立,无数藤茎盘旋于树木之上。

    一处草丛微微晃动,惊起群鸟。从交织排布的蔓藤后出现一双人眼,眼球来回转动仔细的查探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将脑袋从藤蔓中探出。显出了全貌是一个俊秀的年轻人。

    他书生打扮,身背一口木箱,箱子镶嵌一只小木马。此人正是被罚入禁地的境生。他本姓无,因一些缘故将姓氏隐去。

    他转身将藤蔓丛抚平,好似从未有人从这里出来过一般,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得意道:“禁地的妖狐再精明也想不到在这蔓藤之后别有一番天地。”

    藤蔓后面是一处山洞,是这一年来境生在禁地的家。

    再走出几步,一根挂在木马上打满绳结的绳扫过路边的植物。他边走边低头仔细观察,口中念念有词:“驱散禁地毒虫的百香果没了得采一些。”

    说着指尖萦绕一层淡淡的灵,指向目光所落的植物。境生心意一动,灵脱离指尖将植物包裹。不一会,灵随着果子一同凭空消失,不见踪影。

    嗅了嗅鼻子,再一转头,瞳孔立刻放大,“哟!龙血草,赚大发了!这一年来我也只见到过三株,那疗伤良药。”

    说罢,又是一指,龙血草也消失了。

    不一会这一片区域内被无境生看中的草药都随着灵光闪过后被他尽收囊中,他满足地点了点头。取下箱子打开,草香扑面,方才那些药材整齐地排布其中。

    无境生一边清点一边行在林间。此时于草丛之中突现两团紫火,紧跟境生迈动的步伐。趁他没有防备,脚下树藤自行伸出。

    “我的药箱!”无境生稍不注意绊了个趔趄,药箱脱手飞出。他纵身一跃的同时,紫火闪烁一只巨大的虚影自眼前穿梭而过。

    接到箱子,人扑倒在地,无境生不顾下巴上沾到的尘土,坐起将宝贝箱子抱在怀里。突然林间草木晃动,一道紫光爆闪,一只体型巨大的妖狐从草丛中扑了出来,它方才穿梭而过,静静潜伏起来,就像一个猎人布下一个陷阱,等着的就是这一刻猎物钻入之时将其咬杀。

    妖狐的爪子锋芒正亮,目标是无境生视线死角的后颈。

    然而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瞬间颠倒,一年来无境生早已洞悉禁地一众妖狐的手段,也早已习惯它们突然的捕杀。

    右手从药箱中取出一颗药丸。身子像后一倒,妖狐正好扑了个空。正张开血盆大口,狰狞地露出尖牙时,无境生手指一弹,药丸精准飞入妖狐口中。

    药丸入口,妖狐四爪还未着地,半空中身躯瞬间停滞。一道白色气体自它天灵窜出,那气体一接触到空气立刻凝结破碎,化作星点白光。

    只见妖狐眼中紫火褪去,身躯变小化作一只白狐,正好落入打开的药箱之中。

    无境生凑近一看,白狐探出脑袋一下子扑到脸上,伸出舌头对着他亲昵地舔了舔。

    他摸着白狐脑袋道:“嘿嘿,小东西,好在你遇到了我。快去吧。”

    送走妖狐之后,无境生背起药箱,目光似乎瞟到了那根绑在小木马上来回晃动的绳结。他面露激动之情,兴奋地将其抓起,开始数起了上面的绳结。

    “三百六十二?”数尽之后,又在那根绳子上打了一个结,“还有三天!他们也该回来了吧?这一年的游历一定发生许多故事,够天运哥吹好久的了。”

    无境生思念起同窗之情,殊不知他口中的天运哥正在天滕皇朝境内的月半城,一点都不急着赶回。

    月半城是天底下离狐山群岛最近的小城,依山傍海。原只是一个补给用的码头,却因为寻狐山的修行者大多都到此地做最后的准备,故而日渐繁华起来,久而久之自然就形成了一座城池。

    月半码头十分热闹,来往客商货船进出,每日早市开始就喧嚣不停直至夜黑月高才渐渐恢复宁静。

    除了来往稍作停驻之人,其余大多都是常年在此逗留的船夫和乞丐。一些船夫蹲在此地,看见有人来了,就开始招揽生意。时间一长,从各人的言行打扮都能看出一些苗头。

    此时一个小乞丐刚刚被一个富商踹了一脚,拍着脏兮兮的裤子骂骂咧咧走回自己的破席子旁,惹得一个船夫一顿取笑。

    小乞丐没好气地道:“老菜皮子你笑什么笑?”

    脚夫笑得露出一口黄牙,老神在在地道:“我笑你这小伢儿还是太嫩,不知道哪些个大腿好抱,要叔教你不?”

    眼瞧小乞丐哼哼唧唧,不搭理他。脚夫取下头上的一顶破草帽,顺手把草帽扣在他的小脑袋上,“饿了吧,叔帮你瞅瞅,也算让你午饭有个着落。”

    一抬眼,恰好看到一个眉目俊俏,身穿白衣的年轻人。打不远处悠哉哉地朝这边踱来。

    脚夫促狭一笑,点点头,“就他。你上去好声好气讨讨,一会儿不准还有个粗面窝窝可以买。”

    小乞丐听到了粗面窝窝,眼睛都亮了。跟着看过去,只打量一眼就很失望,道:“你这菜皮骗我,看他这模样不都是想往隔壁那山头蹦的吗!身上能揣几个板板?”

    脚夫摇摇头。那白衣年轻人走走停停,这边瞧瞧那边看看,看装束倒像是一个修士,可这气质甭说仙风道骨,连不少修士常有的那股端着捏着的腔势都没半分。

    白衣年轻人笑得满面春风,对着船夫道:“船家?走不走?”

    船夫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问:“去哪儿?”

    “狐山。”年轻人回道。

    船夫冷笑一下,摇了摇头:“呵,年轻人,不瞒你说。不是我不去,只是那狐山神秘难寻,每次出现的位置都不一样,虽然大致方位我是知道。但最近天气不好,你寻个十天半个月可能都寻不到。”

    年轻人道:“我知道位置!走吧!”

    船夫对这个年轻人的话有所怀疑,正想开口把价格往上提一提时不知街头哪一处传来一声吆喝:“城主大人到了!城主大人到了!”

    看着那白衣人的小乞丐眼珠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那脚夫已经站了起来,还替他抱了破草席,说:“这都给忘了,我就说今天怎么就你一个臭小子。赶紧的,赶紧的!被看到你可就惨了。”

    方才那一声吆喝让这一片的喧嚣更甚,人头攒动。小乞丐一下蹦起来,怀里露出了一角布帛。脚夫好奇,手快一抽,摊开一瞅,竟是一封血书。

    “这是……?”脚夫不识几个字,看着小乞丐的目光有些迟疑。他仔细想想,眼前这脏兮兮的小子也眼生得很,先前压根没见过啊。

    小乞丐脸色一变,一把将那血书抢回,生怕弄皱了一般抚了抚,揣进了怀里,压了压脑袋上的那顶破草帽,说:“老菜皮,我先走了!隔几天再来看你!”

    说罢,转身就跑,跑开一段又溜了回来,从脚夫手里抢过草席,再次一溜烟儿没了踪迹。

    船夫对着年轻人道:“你看啊!我都给忘了,城主大人早就贴出告示说让码头上所有的乞丐都不可逗留,船夫也不可接活。”

    那名白衣年轻人不再说话,只微笑着点了点头。船夫见他爽快,也松了口气,毕竟狐山难寻,若是当真逗留个十天半个月,他想要的那点报酬也不觉得值当。可如果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会给多少报酬一定会后悔连连。

    寻不见那小乞丐的脚夫把盘在腰间的衣裳穿上,跟着人群站到了码头两边,与周围的人一起伸直了脖子看热闹,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让城主大人准备了如此阵仗。

    抬头便见,那白衣小子还冲他们挥挥手,十分开心的样子。脚夫暗想:“原以为是哪家比较有钱的公子哥闲得慌去狐山寻仙问道,谁知似乎是个脑子不大灵光的,还好没有答应。”

    白衣小子边挥手边自言自语道:“谢谢各位摆出这么大阵仗送我!可惜了我乘天运得自己踏浪回狐山了!时间仓促,等不及那城主了!”

    说着,他将气灵筑于脚底,踩着浪花消失在海天一线,见怪不怪的船夫感叹了一句:“好身手!”

    浪花未平,城主到了,海面也显现出一艘巨轮的轮廓,笼在阳光里,看得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