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与晨，可沙漠里并没有春，晨曦的光芒照耀在群山之巅，霞光如同一线之潮，从山顶滚滚而落。
李昂起了个早，修为精进之后，精神世界如同雄壮的海洋，与亚托克斯融合的瞬间，亲历了亚托克斯传奇的一生，那一瞬间千万年的岁月厚重了他的灵魂，也壮大了他的精神。
现在，李昂基本已经不需要靠睡觉，来缓解身体与精神上的疲劳，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的鼓动间，身体的机能都在修复与强化。
李昂站在院子里，眺望着远方的群山，阳光打在峰顶的皑皑冰雪之上，霞光万丈，照亮了整座卡森城。
“早”，杰克醉的快，醒的也快。看着院子里的李昂，他没有丝毫的诧异，几天以来基本上每天他醒来时，这人都早早起来。
“先去散货，然后再去武馆”，杰克对着李昂道。散货是指骸骨之海之行的收获，它们大多都是些稀罕的东西，价值极高。
两人洗漱过后，便出了门，大街上行人并不多，有群山的阻挡，太阳要晚上一个时辰才能将它的光与热挥洒到小城中。所以人们并不急着早起。
两人在路边的摊上吃了早餐，随即便七弯八拐的进入了一处普通的小巷子。巷子很深，两侧的墙皮龟裂，起皮，剥落，像腐朽的老树枯皮，浸润着岁月。
“嗨，杰克，回来了，这次又有什么好东西？”，不断有人上前与杰克打着招呼。无一例外，所有人最终都会问到这一句。
“看来，你在这里很受欢迎”。李昂看着四周喧嚣的人群。
“闪光的东西，并不都是金子；动听的语言，并不都是好话。他们欢迎的不是我，而是我包裹中的，财物罢了”，杰克有自知之明。
“愚者自以为聪明，智者则有自知之明”，李昂定定的看着他，“杰克，你想跟我学些东西吗？”。
杰克转头奇怪的看着李昂，发现他并不是在玩笑。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你将自己的生活，活成交易，左思右想，每一次抉择的背后都在计较得失，这样不累吗？”，李昂看着他。
“对我来说，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交易”，杰克面无表情的说。
“感情、友谊也不例外？”，李昂笑道。
“是的，在武馆中工作，得到老师的青睐，得到杰西卡的友谊，这本身就是带有强烈的目的性，小儿寡母弱小无助，没有武馆的照看，在这座卡森城，很难生活下去。生活不会因为你弱小无助，便给你优待，一切都需要自己的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我老实干活，真心以待，他们同样对我如此。在我看来这就是交易。和罗伯也是一样”。
“那你呢？愿意再和我做个交易吗？也许你跟命运所做的全部交易中，这一单最划算”，李昂看着男孩的眼睛问道。
“你能教我什么？”，杰克轻声问道。
“观星、算筹、酿酒、魔法、拳术、医学急救等大多都会一点，而这些都是你用的到的”，李昂回答说。
“你想得到什么？”，杰克沉默了一会，再次问道。
“作为交易，你支付给我报酬学费，就在你背后的包裹中，让我随便挑一样，你觉得如何？”。
“为什么？”，杰克明白，如果面前的人真的愿意教自己，即便是这一整袋的宝物，都不足以支付他口中的学费。沙漠里，他亲眼见证过，那万物撕裂升腾而起的壮丽。那画面即便此刻回想起来，他依旧会心潮澎湃，震撼无言。
“交易而已，没有为什么”，李昂淡淡道。
“好”，杰克打开包裹，各种物件，琳琅满目就地铺开。
众人蜂拥而至，围着两人对着满地的珍稀物件评头论足，他们已经在心底计算，等下该出价多少，或在心底祈祷，看中的物品要没有人争抢才好。在得知李昂能随便挑选一件之后，又怕自己所看中被他选去。患得患失的心情，让每个人心中忐忑。
在众人的目光中，李昂指着一枚样式古老的金币。
“图门币，哈哈，兄弟你真有眼光”，众人大笑道，放下心来。
图门币，一种古老的金币，它在沙漠里并不常见，但也绝不少见。图门币并不是流通的货币，但作为金子依然有着它应有的价值。
上次，沙漠里，罗伯与杰克打赌，赢得了他三个金币，便是这图门币。
杰克拿起金币的瞬间，李昂的体内气机翻涌，能量元素畅游无阻，如同添了无数颗薪柴的一锅沸水，嘈杂的世界渐渐远去，李昂睁开眼，双目醇黄。他看着杰克，“世界在每一个人的眼中都不一样，一些分人选择看到丑恶与混乱，一些人选择看到美好的一面。在这个世界上，足够聪明的人可以看到全局，但未必能看清楚细节”。
四周人群，在杰克的眼中虚化，苍茫茫一片，绚彩的世界，缤纷瑰丽。无数的色彩填满了天地间的每一处。色彩之中，杰克看到了群山之巅的细微飘雪，看到了巷子尽头老树上的如蚁飞虫，看到了斑驳的墙缝中细沙穿过。世界的一切尽在他的眼中。
“你在黑暗中成长，却未被黑暗吞没。你有着愿意坚持到底的事情，愿意在黑暗中审视自我。这才是最为可贵的品质”。李昂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杰克的心头嗡嗡震响。
小巷内充斥着犹如实质的魔法，沙兽嘶鸣躁动不已。
“你愿意迈过这道门，看看这个世界的本质吗？”，李昂向着杰克伸出手，他们之间，细沙流窜蠕动生长，化作一道黄沙之门。
“真实的世界比你所见的还要黑暗”，声音在杰克的脑海中响起，回荡在灵魂深处。
杰克愣愣的看着那双黄金瞳，他没有犹豫，踏过黄沙之门，他将金币放到李昂的掌心。
风吹过，世界烟消云散，没有色彩缤纷，也没有黄沙之门，一切如同一场梦，只存在于杰克的脑海中，让他心驰神遥，震撼不已。
嘈杂的声音再次汹涌袭来，人们嘲笑李昂狗屎一般的目光，满地的珍宝中，随便一个都比那枚金币贵重的多。
杰克默默的收拾好东西，向着巷子里的一间弄堂走去，弄堂极为宽广，一排排的座椅呈弧形向着前方的高台摆着。杰克走向高台，向着一个须发皆白老者耳语几句，随即他打开包裹。
高台旁吊着一个头颅般大小的铜铃，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向铜铃，摇晃起来，缓慢悦耳的铃声在巷子中响起，向着两边的街道屋檐传去。
“要开始吗？今天谁是第一个？”，屋外人们听到铃声后，安静了不少。
“好像是杰克”。
“杰克吗，那大家快点，这次杰克可是带了些好东西，刚刚我看过了”。
“我也看见了，老家伙，等下别我抢，上次的青釉瓷你可把我坑惨了”，一个声音埋怨道。
“哼，大家各凭本事，看上了，我可不会手软，你要是担心，不如多准备些钱财”。
“就是，就是，这里可不是讲人情的地方，你要是要续交情，不如去茶馆”。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安静，安静”，耄耋之年的老者，中气已经不足，但周围的人还是安静下来，迅速入座，显然老者的威望很高。即便行将就木，却余威仍存。
“杰克，接下来就交给你啦，祝你好运”，老者朝着杰克祝福道。
“谢谢你，佩恩斯”。老者颔首，坐在前排的一个空位置上，闭目养神，而他的旁边便是李昂。
高台上，杰克取出第一件物品，是一尊骆驼彩俑，绘彩已经有些剥落，看上去古意盎然。细腻的雕琢手法，将骆驼的玲珑神态彰显的栩栩如生。
“起价，二十金币”，杰克说完，也不多做介绍，显然他也并不知道其具体的价值。但没有关系，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知晓这些珍稀古物价值的人，他们会给出合适价位。
竞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人们的效率很高，当一件物品超出了心里价位，虽然很可惜，但是他们不会再次纠缠，果断放弃，再等待下一件物品。
李昂看的津津有味，流程和前世的拍卖行如出一辙，只是并没有拍卖锤，拍卖后，也没有协议文书证明，好似一切都在人们的自觉中。
仅八九件物品，李昂估么着杰克就已经入账了三四百枚的金币。
暴利暴利不过如此，然怪有些人会舍生忘死，去那死亡之地冒险一搏。
“刚刚在外面的是你？”，苍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李昂转过头，看着身旁的老者，那个叫做佩恩斯的耄耋老头。老头口不言，音自起。
“从我看见他的第一天起，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我看着他从啼哭的孩童，长成牛犊少年，可越到后面我便越是心惊，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眼里的黑暗愈加的浓郁。我压了他整整十年了，我已经时日不多了”，佩恩斯看着高台之上的少年缓缓说道。
“不要让他遁入黑暗，那将是这个世界的灾难，卡森城的名字必定会因他而名扬四海，只是我不希望是以悲剧的形式”。
李昂默然不语，心中震撼，一座小小的卡森城，竟也卧虎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