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符文—英雄 >第三十六章 命运
    纳舍拉迈古城,早在恕瑞玛时期便已经存在,数千年的时光里,依然挺立的城池已经寥寥无几。

    风沙侵蚀着老旧的城墙,当一切变得不再适合居住的时候,人们不得不摒弃家园,在新的地方铸起新城。在这片沙漠里唯一永恒的只有黄沙。

    这座古老的城池,在帝国覆灭后的数千年里,内瑟斯来过多次。以前他从未好好的看过这片沙漠,那时他为帝国忙碌奔波,从未停下脚步。帝国覆灭后,他用了数千年的时间走遍了黄沙的每一处,他终于能停下来,看看这个他为之付出了一生的土地

    古老的街上,皲裂的砖石,落眼可及。不同于维考拉,这里的人们总是慢悠悠,千百年来他们总是用他们熟悉的节奏生活着,悠闲、缓慢、宁静。

    内瑟斯停住脚步,纳舍拉迈是座小城,连城堞也比维考拉低矮许多,内瑟斯不得不弯曲着身子,走进城堞的门洞。

    人们向他行着注目礼,这里的人们从未见到过如此高大的人。

    内瑟斯无视行人的目光,他向着城市的中心走去,那里是斯隆领主的城堡宅邸,他的目的所在。

    赤红的门扉被烈日烘烤的朱漆剥落,内瑟斯推开大门,无视守卫的诧异,径直走了进去。

    “站...站住”,守卫们纷纷抽出刀剑,紧张的注视着身前高大的人影。

    “去向你的领主禀报吧,我...内瑟斯,征召他”,内瑟斯停住脚步,没有为难这些守卫。

    守卫们不敢过于相逼,来人显然不是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有人向着里间跑去,传达禀报此间的事态。

    片刻,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在佣人的搀扶下蹒跚的走来。在看到内瑟斯的第一眼,他便已经泪眼婆娑。

    “都下去,所有人都下去”,老者命令到。

    “斯隆,你已经这般老迈了”,内瑟斯的声音温暖的如同旭阳。

    斯隆颤颤巍巍的跪下,匍匐在内瑟斯的脚下。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这残破的躯壳于我而言已算天大的恩赐了,与那些老兄弟相比,至少我还有一口气”,内瑟斯搀扶着斯隆起身。

    “我见到了卢梭,他已经死了,死在了维考拉,死在了我的身边”。

    “野草枯萎化作养分,嫩草才会生长,我们不死年轻人怎会成长起来。卢梭大哥是幸运的,至少他离开时有大人在身旁,为他祈福”。

    “我看着你们,从婴儿呱呱坠地,到如今腐朽老去,看着你们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你们用尽一生的时间追随着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值得吗?”。

    “大人,那不仅是您的理想,也是我们的理想啊,我们倾尽所有,只为了有一天,太阳的辉芒能过重新统领这片土地。我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不久前您令我找到她,当我再次接到您的消息时,我知道,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是啊,那一天已经不远了”,内瑟斯缓缓的说,他的眼中藏着斯隆所不能看见的茫然。

    “集结你的手下,等候着我的消息”。

    “愿恭候您的差遣,大人”,斯隆俯首,苍老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

    髓印集市,这里建立于某种古老沙漠巨兽的肋骨残骸之上,在这里你可以买到太阳之下的任何东西。

    集市的每个角落,都可以看见那刺入苍穹的肋骨,庞大的肋骨,百人都不能合抱。这里终年幽暗无光,整片天空总是笼罩着阴云,却从不曾落下哪怕一滴的雨水。

    每天这里总是迎来上万的沙漠旅客或外邦商人,这里从不缺行人买主,人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买下他们的所需。人们不断的离开,又不断的涌进。来来往往造就了这里繁华而混乱的局势。

    但是混乱只存在于外围,集市内里,却秩序分明,因为繁荣的商业必定需要分明的秩序,每个人都在不约而同的维持着髓印集市,因为所有人都需要这么一个地方,一个能买到太阳之下的任何东西的地方。

    艾哈?翟哈洛走在拥挤的集市上,行人摩肩接踵,不断的讨价还价,喧嚣与杂乱便是这里的全部。

    艾哈?翟哈洛四十来岁,她成熟丰韵迷人,一路行来吸引了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单身一人的靓丽女性,在这混乱之地,就像骄阳般,璀璨夺目。

    人们不会知道,她曾盛名远扬,那时她的名字,令人敬畏,沙漠里关于她的传闻络绎不绝。那时她掌控着这片土地上最负盛名的佣兵团,翟哈洛佣兵团,而现在它已经改弦易帜,叫做了希维尔佣兵团。

    那个她亲手招揽,一手培养起来的孩子,最终将她驱逐。每一次的权利更迭必定血腥而又残暴,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那个如她女儿般的人,却再一次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翟哈洛以为自己早已看清了希维尔,可最后才发现自己一直不曾懂过她。

    她曾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希维尔密谋串联着佣兵们,以取代她的位置,但她的自负使她认为一切尚在掌控之中,然而这一次她失败了。她被流放了,一枚金币,半壶水便是以往一切恩典的了结。

    靠着坚韧的意志,她活了下来,一路向南,来到了髓印集市,静待着下一次重来的机会。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翟哈洛的去路,恕瑞玛的还愿束带在风中猎猎作响,金色的鎏光在长袍底下暗涌。

    艾哈?翟哈洛瞳孔微缩,这个人她见过,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她掌控佣兵团不久,那一天风沙狂暴来袭,他踏着漫天的风暴而来,带着幼小昏迷的孩子。

    他将孩子交给了她,随着散去的风暴,他再无踪迹。而那一天是翟哈洛命运的拐点,她给那个孩子取名叫希维尔...

    “翟哈洛,你的使命尚未完成”,内瑟斯俯视着身前的人类。

    “使命?我已经将她抚养成人,她成长到已经可以取缔我的位置了,还不够吗?”翟哈洛的声音带着怒意。“呵,使命,我已经做完所有能做的了,呵,当初的约定造就了现在一无所有的我”。

    “这片黄沙下,黑暗正在滋长,新王需要辅佐,她加冕为王的那一天,你必定在其左右”,内瑟斯的声音在翟哈洛心头嗡嗡作响。

    “新王登基,新王?”,翟哈洛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内瑟斯。“你到底是谁?她到底是谁?”。

    “我。我是天神战士与飞升者,远古的学者,末代帝国的国王之手,我叫内瑟斯”。内瑟斯摘下头巾与兜帽,显出他的犬首,人群惊呼骚乱起来。

    “那,那她呢?”,翟哈洛苦涩的说。

    “她是皇帝的后裔,她的血脉将再次引导这片广袤的沙漠走向光明,恕瑞玛已经等待着这一天太久了”。

    “光明?什么是光明,所有在你们意志下活着的人,才算遁入光明吗?”。

    “沙漠正在流血,连年的征战,正令它慢慢的死去,只有再次统一,才能避免那些不必要的纷争”。

    “你们不会成功的”,翟哈洛太清楚人们的秉性了,多年的征战让她看清了人性的丑陋与险恶。

    人与神所处位置不一样,看待问题角度不一样,从希维尔到李昂,到埃斯利,再到翟哈洛,所有人都认为这片沙漠已经不再可能在归于一统了。放出来的自由是收不回的,没有人希望头上有一个神在发号着势令。

    只有人才会更懂的人,内瑟斯做了几十年的人类,但数千年为神的时光里,人性早已被神性所吞噬。

    “好,我会答应你,我会回到希维尔的身边,不过你要明白这不是为了你们的理想与诉求”,翟哈洛抬头看着内瑟斯,“我是为了希维尔,我曾经的、唯一的女儿”,翟哈洛在心中说道。

    沙漠里刮起阵阵风暴,内瑟斯乘着风沙来来去去,从纳舍拉迈到髓印集市,到纳施拉美,再到奈瑞玛桀,他的身影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横跨大陆南北东西数万里之遥。成群的游侠,剑客,魔法师们在内瑟斯的意志下不断的汇集,等候着迎接太阳帝国的重新降临那一天。

    无数个世纪了,内瑟斯是唯一在人世间行走的神明,他的名字千千万万,死神、学者、赛特,但每一个都是一段救赎、传教与招募的过往,现在他的信徒早已遍布了沙漠的每一处。

    恕瑞玛的昔日荣光从历史故事变成了神话传说和宗教信仰,流传在这些四散漂泊的信徒后裔中。他们深信不疑,父死子继,为着这复国的千秋大梦奉献着一生又一生。

    时间到了,他们已经在路上了,现在轮到希维尔了,她必须选择一条道路,要么接受她被赋予的命运,要么在恕瑞玛的变幻不定的沙丘之间造就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