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如林，杨询倒是也想回昌平，找找周顾。他眼下正在府衙里，帮着张珏处理一些不打紧的食物，也算是个历练。他如果知道杨询在这一天当中的经历，怕也是要笑出声来的。
这阴差阳错之下，就因为和小王爷一起蹲了个坑，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杨询自己都觉得，运气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
可是想归想，静下心来的时候，他还是得琢磨琢磨。
不光是十万贯的生意，还有身边这些个人。
留下来的总共是五个人。
于海塘和王子固自是不用说，广灵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是赵端的首席参谋，其人神秘，还需要再观察观察。另外，还有一个叫张怀的，只在午饭席间匆匆打量过一面，一脸书生气息，不说话，不乱动，不看旁人，端得是低调范儿，长得也不算突出，但偶尔对上一眼，只觉得气象万千，不像是个好对付的人。
这一次事关重大，不是几万斤粮食可以比拟的，所以杨询想改变一下策略，谋定而后动自是不说，还要冷眼旁观一阵，摸摸这些人到底有何来头。
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大可以混吃等死，跟着广灵先生的身后当军师，当参谋，打下手，可杨询不是。杨询从来不觉得幕后是他该呆的地方，对于这十万贯生意，他原本是有一些想法的，志在必得，但目前来看还不太成熟，而且必须取得赵端的全部信任并放权给他，否则要执牛耳当老大，难如登天。
大战在即，虽不知敌，却要知己。他把他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摆开来，一一从头分析，发现自己除了上学时的一些理论之外，其实毫无长处。最主要的，是不能关在这间方正馆里，他必须要走动，去市场做调查。
杨询拿起方正馆的腰牌，赵端说，有了这块腰牌，他便能调用车马，只要不出昌平府，他便想去哪去哪。杨询吊着那块腰牌在自己的眼前晃，却忽然听见屋门吱呀一声，进来个老仆人。
“杨先生安好……”那老仆人是方正馆的管事，负责打理方正馆一应事务，杨询记得他姓郭，于是便下床问号：“郭老，夜都深了，有何贵干？”
郭老笑了笑，回头对着门口晃了晃手，“进来吧！”
杨询心说还有人？抬眼看去，眼前却一花，进来个美貌丫鬟。
“小王爷交代了，诸位先生在方正馆清苦，手底下的小厮也不知轻重。于是便吩咐老奴从人牙子手里买了几个使女，给众位先生做贴身通房之用，下等粗活尽管吩咐，若有照应不周，先生尽管打骂，老奴也会责罚……”
杨询抹了一把脸，啥意思？
通房丫鬟？送女？
赵端小王爷这是要用美色把人留住？
杨询没做声，只是打量了这女子一番。长得确实还行，瓜子脸盘、樱桃小嘴的，看年纪大约十六岁左右，只是脸色有些蜡黄，怕是营养不良。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二两肉，一只手就能举起来的那种。
杨询心里暗道，老管家怕是以为自己是个女人就要的，如此干瘪女子，就算上了床，能有什么快乐可言？
他道：“小王爷的好意，杨询心领了……”
郭管家连忙道：“先生是否不中意？”
杨询连忙摆手，道：“倒不是不中意，就是觉得无功不受禄。”
“那先生可是不用担心。”郭管家松了一口气，道：“小王爷差老奴办事，若是先生不受，怕是小王爷要治老奴的罪……”
说着，他把那丫鬟拉到了杨询的跟前，厉声喝道：“贱婢，杨先生看不上你，你须得尽心竭力，服侍好先生，否则若是听到半个不好，我便将你发卖到勾栏里去。”
那女子一听顿时就慌了，“郭管家，饶奴婢一命……奴婢出身良家，去了那等地方，便是死路一条啊！”
“瞎了眼的蠢货，你该求我吗？”郭管家踢了她一脚，那女子反应极快，普通一下就跪在了杨询的脚边，“先生！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先生就留下我来吧……”
杨询看这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唱双簧，心下也是无奈。赵端安插个女人进来，通房贴身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笼络人心，顺便每人身边插个眼线吧？这样的话，躲是躲不掉的，今天不要，明天还得要，女人不要，男人也得送一个过来，左右是逃不开，干脆眼睛一闭，收了吧。
杨询就坡下驴，拱手道：“既如此，那便依了郭老。”
“那先生忙，我还得去各房送人呢。”
杨询微一点头，“老先生，恕不远送了！”
打发走了郭管家，杨询便有事做了。他本来还想去问问明天能不能要辆马车去昌平府，这会儿房间里塞了个丫头进来，还得安置安置。
这屋里两间房，厅堂左边一间，右边一间。原本是王子固、于海塘睡一间，李如林睡一间，眼下三人都走了，于是刚好空出一间来，给这丫鬟。倒也不费事。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生怕得罪了杨询，杨询问她什么，她便回答什么，一个字不敢多，一个字不敢少。
“叫什么？”
“回先生，奴婢张如儿。”
“哪里人？”
“回先……”
“免了前面三个字，只需回答便是。”
“是，先生！奴婢家在昌平府西郊。”
“你抖什么？”
“先……先生，奴婢害怕。”
“怕什么？”杨询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我可是长得可怖？”
“先生长得敦厚。”
“那你怕什么？”
张如儿跪在地上，“奴婢怕对先生照顾不周，被郭管家卖去勾栏。”
杨询叹了一口气，道：“你且放宽心，我不会为难与你，但话说回来，你也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是，先生……”张如儿使劲磕头，杨询就见不得这可怜的模样，一挥手，“行了，今晚你就在对面的房间里安置了，收拾收拾，明日随我进一趟昌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