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听见动静了……
裴元几人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眼神，互相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以裴元为首，纷纷放轻脚步，快速往声音来源的位置潜行而去。
潜行不过百米，耳边就听到了湍急的水流声。
“有河？”
听声音的话，恐怕不会小于五六米宽的样子。
这里有这么大的地下暗河吗？
裴元略微愣神，下意识想要分析一下在数十米深的地下，如果有五米宽的地下暗河，有可能孕育着怎样的水生魔物。
然后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根本就缺乏相关的知识，顿时是有些懊丧地一拍脑袋，索性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前方刀剑相击的声音便越来越响。
“前方小河边有战斗，都打起精神来。向小葵，不要睡着！”裴元对后面打了个示警的信号。
向雨绮：“好。”
夏弦月：“嗯。”
“我没有睡着……”向小葵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抗议。
然后四个人同时停下脚步，眼中就印入了那条‘五六米’宽的地下暗河。
那是一片一眼望去至少有四五百米宽阔的水域，或许还不止，因为紧靠着断壁悬崖的水面十分暗沉导致难以判断，但很显然它绝对不小。
至于之前听到的湍急水流声，则是这片水域不断有潮水无端地涌起，拍在岸边石壁上的声音。
潮水涨退有序，十分规律。
一群修行者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将伴随着涨潮从水里跳出来的奇怪鱼类击杀或击落回水里。
刚才听到的打斗声就是来自于此处。
大概有三四十人，衣着打扮鱼龙混杂，来自七大派的猎妖师和宁阳城本地势力的武者都有。
夏弦月、向雨绮、向小葵则都是翻了个白眼，心中简直是无力吐槽了。
这就是你说的小河边？这位道友你是哪里人呀，你家小河一眼都看不到边的吗？
裴元自己也有些懵，眉毛和鼻子都快皱成一个大大的‘卧槽’了。
算了，说不定这里是地下暗河的终点，正所谓百川归纳嘛，成为地下暗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裴元很快就自己说服了自己，旋即站得远远地，在那群怪鱼身上扫视起来。
这些怪鱼有半米多长，颜色以银白色和暗灰色为主，速度极快，飞跃起来的样子就像是要追击空中略过的鸟儿，一双死鱼眼泛红且冒光，鱼唇上长满荆棘状的倒刺，鱼翅大的夸张，因此直面它们时视觉观感恐怕会显得相当巨大。
它们像是一梭梭子弹从水里不断地弹射出来，目标就是岸边聚集的人群，然后被修行者们或挥动长剑或劈砍钢刀，在半空中就被精准地击中。
毕竟在场最低都是凝意级别的武者，像这样愣头青似的冲上来攻击的，应付起来，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就像是击落暗器、箭矢，基本操作。
但从这一手中，又可以初步看出个人武力值的高低。
有些人，毫不费力，便将怪鱼轻松斩为两段，血液飞溅中居然化作泡沫，似乎想要粘附到他们身上，但凝意级武者的标志性技能便是将体内元力运行到体表形成护体元力层，因此这种死后的反击根本不奏效，就被他们的元力排斥在外。
而那些实力稍弱些的，应对起来就吃力一些，必须连中数下，才有可能将怪鱼斩杀，裴元甚至看到一个脑袋秃了一半的中年武者抓住了一条飞鱼，把它抵在石头上用斩骨刀连砍四刀，才将鱼头剁下来，杀死了它。
有点对不起这个发型了啊……
裴元仔细数了数，能够一击必杀的，不超过十人，这其中有八人都是身穿齐霄殿的云霄道袍，另外两人则是来自青羊宫，都是七大派的人。
其余人等，大部分时候他们的刀剑斩在这些飞鱼的体表时，只会摩擦起一道火星，无法将其直接斩断，只能留下一道白色的刃痕。
而后者则是被打得不断扭动挣扎着，落入水中，但很快又冲了出来发起攻击——它们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进退有度，哪怕受了伤，也是拼了命往上冲，然后因为受伤次数过多，最终伤势累计，积重难返，成为刀下亡鱼。
这些鱼都是铁头娃啊……
裴元忽然有些愣。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死在群修剑下的怪鱼，就已经数以百计。
“能够凭借肉身硬抗凝意一二重全力一击，尽管有受绝学等级、利器品阶的影响，但也足以证明这些怪鱼非同一般，绝非上面的水草魔虫可比。”
“攻击手段匮乏了一些，只有防御力到达了二阶，却没有相应的破坏力和速度，自然不能算二阶魔物，但比一阶厉害，算是准二阶。”
“嗯，而且悍不畏死，悍不畏死就是没脑子，没脑子更加说明它们不可能成为二阶。”
“因为没脑子的魔物，活不久。”
裴元沉思道。
至于无法一击杀鱼的那拨人，一般手中利器不超过下品，功法强度也不高。
那个半秃中年武者就尤为明显，手中斩骨刀恐怕只是勉强摸到了下品利器的门槛。因为隔着太远裴元无法感知到其元力波动，但可想而知绝对不会很强烈。
这一刀剁下去，若是裴元自己，完全可以把怪鱼整个拍进石壁里至少陷进去一尺深！
换言之，那十个来自七大派的能够力毙怪鱼的修行者，不论是杀伤力还是在战场上的生存率，都远超其余二十多个乌合之众的联手。
进入凝意之后，功法的好坏，武器的优劣，已经在同阶武者之间逐渐拉大了实力差距。
只是即便如此……
裴元眉头愈发紧皱。
向雨绮踏前一步，说出裴元想要说的话：“这些怪鱼太多了，无穷无尽，按数量，倘若一拥而上，这边的人类武者必不能对抗，必须撤走，否则必死无疑。”
“没错。”裴元斜着眼睛盯了她一下。
向雨绮接着道：“那便只剩下一种两种可能。”
“一是这些怪鱼来自于某头大型魔物身上某些位置演化而成，并非真正的魔物族群，因此即便看似数量可能成千上万，但每次能出动的力量只有一部分，因此才会出现这种明明可以快速解决战斗但却一副要故意托节奏的样子。”
“那么另一种呢？”裴元嘴角微微翘起。
“自然是，战术。这些怪鱼确实数量众多，有能力一拥而上占据上风，但那显然只能趁乱杀死个别实力较差的人，其余人自然见势不妙且战且退，不会和它们死磕。当然，这种情况下还有最大的可能性……”
向雨绮目光游离，最终落在较远处，一个孤身立于人群之外，明明是最好下手的目标，但他周围一丈内却连一条怪鱼都没有的人影身上。
之所以没有那些会飞的怪鱼自然不是因为这个人站在鱼打不到的地方，也不是因为鱼眼瞎看不见他。
而是因为这个人是齐霄殿“风雷剑王”何其物。
他仅仅是站在那儿，身周一丈内，便充斥着闪烁的电弧，所有飞鱼还没靠近，就直接电光闪烁，将之击成一捧飞灰。
气隐第五重的宗师级实力，与这片地下水域里的飞鱼之间存在着足足两个大境界的差距，完全让何其物在这里像是真正的死神，只要靠近，就是死亡。
我立足于此，自然不败，十尺之内，人尽敌国！
远远望着此人脸上嚣张到近乎目中无鱼甚至有些眼高于顶的气焰，裴元终于笑了：“你也这么觉得？”
“自然。倘若我是魔物，又有着想要大赚一票的野心，那么这位气血汹涌澎湃到宛如黑夜中突然挂起了一轮太阳的风雷剑王，当然就是最好的狩猎目标。”
向雨绮淡淡说道，这让旁边的夏弦月都不禁有些对她刮目相看了。
她心说从明面上境界来看，何其物都是如今宁阳城个人武力值的天花板了，枯荣殿那位武道双修的万花散人也绝对不敢说自己能胜过他，至多也就是浩然道门出身的柳清余，或许有把握和他一较高下而已。
这么牛逼到几乎牛气冲天的宗师强者，怎么在你口中像是个说杀就杀的渣渣？
恕我直言，我即便身为十绝，也没有说这个话的底气啊，向家大小姐果真恐怖如斯！
裴元看了眼夏弦月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腹黑财迷心中在想什么。
不过这一次，裴元却和夏弦月想法截然不同了，他更觉得向雨绮的猜测更有可能。
夏弦月或许是觉得武者修为达到宗师之后，不可同日而语，达到三阶、觉醒了天赋能力、近乎拥有十绝特性的强大魔物，也不可能像对付凝意武者那样随意欺负宗师——很简单，何为气隐？
我胸中一口天地气，浑然隐于天地间。
真要打起来，你连找到我的踪迹都难，又哪有那么容易打中我！
尤其是超过了气隐第三重这个著名分水岭的宗师，那更加是近乎立于先天不败之地的存在。
裴元算是比较清楚夏弦月的这个想法的人，知道这姑娘对于武道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要不然她明明是个修道者，怎么对武道这么上心呢？还不就是因为十绝特性‘心眼’的强化肉身效果，让她陷入武道的独木桥一去不复返。
那么宗师到底强不强呢？
身为过来人的裴元可以拍着胸脯说，确实强。
但依旧不能在正面被类似十绝特性的能力触发打中之后，还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呵呵，当初的向西楼会被十几个凝意巅峰的武者围攻，就被打得最终重伤而死，难道向西楼即便废柴一些，就真的会比其他宗师弱那么多？
这里也只有裴元知道了。
当初围攻他的那些人，至少携带有超过五件拥有特殊力量的神秘道具，很有可能是从某位十绝那里搞来的特殊物品。
试问，十几个凝意级，手持特殊物品，还没有达到封印物级别的那种，就能跨界围殴死一个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打的赢的宗师级高手。
那么一头达到三阶，已经觉醒了较为强力的天赋能力，甚至手中可能持有一些特殊材料的魔物，为什么不敢去试着杀死一位五重宗师？
在裴元看来，既然一阶禁地有三头二阶魔物，其中那个首领已经达到二阶巅峰。
那么魔窟这么一个至少二阶的禁地级别，拥有一两头三阶魔物是完全可以构想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就是这里面还拥有一头达到三阶巅峰实力的魔物首领，那今日进来的人可就有些凶多吉少了。
不过三阶巅峰极少，倘若真有，应该不会选择守株待兔，而是主动出击——青州十绝分会会长，号称‘天杀星’的叶都，就是一位达到气隐巅峰的高手，而这位天杀星曾经有着一战杀死六个同阶敌人的恐怖战绩。
同为三阶，魔物和十绝，基本可以碾压同级别的普通武修或者道修。
这时，因为站了比较久的一会儿，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裴元等四人的存在。
几个距离他们较近，其实也有二三十米不算非常近，但已经足够近的宁阳城本地武者，先是惊愕地发现这里多了几条影子以为是敌军急忙后退，然后发现来者是宁阳城当地唯二的宗师之一，向家家主向西楼，这些人顿时脸上一喜。
“是向西楼来了！”
“在哪儿，身旁站了三个美女那个。”
“哇向家主果然艳福不浅！”
“……”裴元表情僵住，脸色一黑。
mmp，所以我在别人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说话间，这几人浑然没有发现有三四条飞鱼一反常态地改横冲直撞为绕后突袭，从旁边飞到了他们身后的一块岩石后面，而是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大概实在是杀鱼过于枯燥且无聊了，得找点乐子。
裴元心中正懊恼着，就眼睁睁看着那几人一边对着他评头论足，一边被偷袭而至的飞鱼打得人仰马翻、破绽百出。
这些飞鱼的攻击手段也较为单一，就两种。
一是牙齿撕咬。飞鱼拥有十几排恐怖的利齿，看起来非常吓人，一口咬下去，若是没有防住，足以让人感受到灵魂出窍的刺激。
二是鱼翅切割。飞鱼的身体极为坚硬，坚硬的鱼翅就成了锋利的刀刃，它们飞掠时可以将鱼翅当做刀割伤对手，造成伤害。
这不，说话间，这几个宁阳城本地土著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两人护体元气都被打破，身上一下被割得鲜血淋漓。
裴元嗤之以鼻，正要说一声活该，忽然瞳孔一缩。
这几人流出的血液不走寻常路，而是直接在空气中流了出去，流入地下湖泊之中。
一双足有成人身体那么高的橘红色的眼睛，在水面下一闪而逝，却没有惊起任何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