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向家。
此时月正当空，已是深夜时分。
西门的护院向小十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又到了交班的时辰了，他笑着和两名下了工的伙伴打招呼，但对方似乎心情不大好，黑着脸走开，回到内院了，没有看他一眼。
“呵呵，做人，还是要开心一些。”
向小十不以为意，他在门槛上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站好，手指搓动，似乎是在回味片刻之前和女伴的温存。
“向家就是好啊，对属下宽厚，对尚无伴侣的门人，只要贡献杰出，就可以赏赐一名俏婢。你也是时候向上头申请了吧？”
向小十对旁边的两名同伴问道，但对方脸色铁青，根本对他不予理睬。
“嘿嘿，你们啊，就是还小，不懂。”
向小十笑眯眯地眯着眼睛，仰望月光。
他觉得今晚的月色很舒服，照在身上后，似乎钻进了毛孔，钻进了体内。
让人想要就这样舒服的躺下，躺到天荒地老。
但他并不能这么做。
因为自己要为向家看家护院，不能让那些宵小之辈偷跑进来。
想到这里，向小十觉得哪里缺了什么，但想不起来，最终晃了晃脑袋道：
“向家真是好啊……”
这时，他注意到，从不远处的小巷里，冒出了许多人影。
那是一群身着血衣的汉子，他们速度极快，找到了那扇隐蔽的西侧暗门，鱼贯而入。
在血衣汉子最后，有一名男子和别人随口说了几句话，便往西侧大门这里走了过来。
待走进了些，向小十便顿时精神一震，因为走来的正是他们向家的家主！
“家主！”
“见过家主！”
两名看门人迅速单膝跪下行礼，神色惶恐。
今天发生在北城的事，因为过于惊骇，早就在整个宁阳城传遍了。
宁阳城边军副将，神箭营统领严郜礼，因为冒犯向西楼，遭到抹杀，携手下弓弩手近百人，一起被他灭成了渣。
而之后宁阳城城守柳清余，不仅未追究此事，反而是与宁阳城最大的黑道势力向家，正式达成了联盟协议。
城守府那边，会将北城大量的白面上的生意，统统放给向家，至于要如何分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则是全部交由向西楼自行做主。
向家这边，则是要负责北城今后的部分治安，至少要进行一些打压，要让各路商行稳定下来，不能陷入混乱。
今日下午，几名长老就带着大量人手，前去北城，接受各项生意，与其他几个势力能够说话做主的人进行协商去了。
说是协商，其实基本上就是向家开个价，各大势力对中意的生意盘面竞价，竞拍地盘。
这可以说几乎就是将大半个北城区的利益拱手相让了。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有传闻称，柳清余和向西楼约斗了一场，之后两人联袂而回，胜负未知，但向西楼似乎比以前实力大进！
一念及此，两名守卫便更加诚惶诚恐，脑袋深深低下，生怕被家主看出自己精神状态不佳。
他们以往对这位不敢见血的懦夫家主暗中有多鄙夷，如今就有多敬畏。
这并非个例，而是整个向家上下，所有人的现状，他们对这位不久前重伤一次后就性情大变的家主，多了难言的畏惧。
以前的家主，贪恋美色、夜夜笙歌，身为向家主人却因为怕血，连只鸡都不敢杀。
如今的家主，一言不合，喜提神箭营上百弓弩手人头。
如果让他不高兴了，谁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要把自己分尸、泡茶？
太可怕了……
两个门卫瑟瑟发抖。
不过，预料当中的责罚，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有些温和和关切的声音：
“你们俩，最近是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裴元侧着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他冒充神棍，而是眼前这两个守卫，脸色发黄，印堂发黑，一看就是一副早了鬼的模样。
“没有！属下等只是略感风寒，略有些体虚罢了，过几日便好。”
两名看门的护院神情一紧，这种事可不敢在家主面前乱说，急忙解释。
向小十也有些惶恐，以往他都是只见家主从那扇暗门进去，如今还是第一次正面见到他，结果一见面，就是这种会让记住怀疑自己能力的事，这哪能行？
他站起来，踏上前一步，言辞恳切道：“回禀家主，我等身体无碍，为向府看门护院是我等荣幸，完全没有问题！”
然而，向小十发现裴元根本看都没看他，直接越过他对另外两人点了点头：
“那你们早些休息便是，可向你们的队长请示，提前交班。”
说完，裴元就直接跨过大门，往里走去。
既然对方不想说，裴元也就随便问问算数了。
看他们支支吾吾的样子，大概是自己惹的祸？又是哪个向家的年轻纨绔，玩弄了良家妇女还弄出人命，结果对方化成厉鬼索命了吧？
是时候整顿下向家内部了。裴元笑了笑。
呵呵，柳清余那么给面子，我哪好意思让这帮人乱来，以前是没能力管，现在正是我威望最盛的时刻，此时有什么指令，恐怕比什么圣旨都管用！
嘶，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他们周围是比较阴森森的啊，或许是有单纯的鬼魂在跟着他们……裴元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加快步伐。
……
向小十怔怔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就在刚才，家主从他的身体里，径直穿了过去！
他心中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还没有为向家立功……”
向小十忽然惨笑起来，表情逐渐狰狞，心中的怨恨、不甘，全部化作一股令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力量，灌顶而出。
然后，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月亮，神情渐渐放松。
“今晚的月亮好舒服啊……”
“向家真好啊……”
向小十的身体化作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诡异黑气，钻入地面，并且飞快地游向家西侧厢房某处。
“嗯？”
这时，裴元忽然有所察觉，猛地回头。
刚才，萦绕在那两个门卫身边的那股阴寒的气息，忽然消失不见了！
“奇怪，难道他们身上携带有修道者制作的驱鬼符箓，起了作用？”
“不对，不像，如果是那样，不该现在才生效。”
“有点诡异啊……”
裴元摸着下巴，忽然想起，三天前刚从禁地无限回廊中出来时，遇到的那个端茶侍女的话语。
她说这几天向家府上不太平。
“可不要是弄了什么邪恶生物出来。嗯，去问问刑堂长老冯河，若是家里真有什么人无意中弄出了禁地入口来，可就不好办了。正好我要找他搞点内库的钱！”
裴元略作思索，便往位于向家东边的刑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