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睡着，崔浩听到噼噼啪啪的下雨声，身体也感到些许凉意，不由得蜷缩身体，双手抱臂。
这时，身体突然被覆盖上一层东西，还闻到一股腥膻味，他睁开眼睛，看到身上盖着一张用麻线缝连的兽皮。
起身回首，看到坐在门口托腮凝思的霞，出神地望着笼罩在雨幕当中的部落、篷房。
给崔浩的正好是半个侧面，长长的睫毛护着一泓清泉，挺翘的鼻翼珠玉般秀美，微闭的红唇形成一道迷人的弧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容以嘴角为中心逐渐散开，开成一朵清雅秀丽、忘愁驱忧的百合花。
崔浩怔怔地看着，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现实与梦境的异同。
“看够了没有？”霞突然说道，仍旧望着外面。
“霞，你真美！”
她莞尔一笑：“是吗？比你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是不是？”
崔浩点了点头：“我说的是真的！”
“所有男人都这么说，我也相信他们是真心话，但是听得多了就有点烦，面容美是爹娘给的，与我何干？”
“但是美貌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是上天的恩赐，在我们人世间属于稀有属性，所有才会有那么多人去追求。”
“有得有失，给了我美貌，也给了我麻烦，天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
霞蹙眉回头，扔下一句不耐烦的话：“管好你自己吧！你当前就有大麻烦！”
“什么麻烦？”崔浩略一思考，好像明白了：“他们还是要把我赶走？”
“当然，谁会愿意一个外族人在自己部落掌事，虽然是牛二提出赶你走，但是也得到不少人的支持。昨天就牛二他们一家人赶你走，这好解决，因为我们家族势力更大。但是今天他把这事交给了长老会，如果长老会通过，谁也没办法反对，你只能离开我们部落了。”
“还有没有办法？我不想离开！”
“你又不属于我们部落，离开就离开呗，回去找你的部落，找你的家人。到时候我们会给你很多东西，也不枉你替我父亲报仇，救了我的弟弟！”
“我不离开，也不能离开！”
“为什么？”
“我，我喜欢你，我爱你！”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崔浩来到霞跟前，情绪激动之下抓着她的肩膀。
这时，虎从外面跑进来，诧异地看着两个人，和霞慢悠悠地说道：“姐，长老们让鹜过去！”
霞挣脱崔浩的双手：“走吧！我们姐弟陪你去！”
崔浩跟着这姐弟俩走向部落中间最大的那栋棚屋，在雨线里一路前行，脚下的水洼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很多人在自家棚屋门口看着他。
进了棚屋大厅，里面有很多人，牛二和一威严的老者盘腿坐在上面，老者在左，牛二在右。也有很多长着花白胡子的老者坐在两边，身上穿着粗麻衣服，看到崔浩进来互相议论纷纷。
霞和虎进来之后，很自然地走到那些长老后面站着，崔浩没见过这阵仗，只好跟着姐弟俩站在那里。
那些人看着他指指点点，议论声更大了。
这时，前面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转过身来：“鹜，你应该站在中间，因为今天商议的是关于你的事情！”
听到“鹜”这个称呼，崔浩没反应过来，随性起的名字，自己都没怎么记住。听到后面的话他方才明白过来，看了看那些议论他的人，仰首挺胸走到了大家中间。
“你叫鹜是吗？”牛二旁边的老者问道。
“是！”
“你帮我们替首领报了仇，也救了我们的族人虎，按说我们该好好感谢你，留你在我们部落多住些日子。但是大巫师接到天神的神谕，不能留九指之人在我们部落长住，不然会有火光之灾。火光之灾是要灭族的，我们长老会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遵从神谕，请你尽快离开。”
这位长老年纪有些大了，说到中间忍不住咳嗦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抚着胸口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们部落做的不妥，毕竟你是我们的恩人，所以决定在吃用上给你补偿！赠送你粟5瓮，稻5瓮，上好的兽皮10张，另外附送一辆牛车，以拉运这些东西。你满意吗？”
“不满意！”崔浩气呼呼地说道。
“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留下！”
长老面色陡然严峻起来，旁边的部落士兵也严阵以待：“我说了，九指之人不能留在我们这里，你还是离开吧！”
“只是九指之人不能留在这里？八指、七指、六指这些都能留？”
“对！”
“长老不会再变卦了吧？”
“我代表有熊部落长老会说的话，当然不可能变卦！”这位长老已有70以上的年纪，经历的事可谓不少，知道这鹜后面还有话：“你想怎么样？”
崔浩从身上抽出锋利的黑曜石匕首，异常之举立即让大家防备起来，牛二拿起身边的石刀欲向前，被长老制止。
“放心，你们那么多人，还怕我一个做什么歹事不成？”
崔浩半跪在地上，把左手的无名指放在木质地板上，举起匕首往下狠狠地一戳，在众人的错愕声中，指头断开。饶是原始部落，血腥并不少见，但是在干净、整洁的议事大厅，血肉模糊的断口还是让人惊惧异常。
这是梦境，崔浩知道这一点，所以切指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但是等真的断开，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难以自持。已然这样，惟有咬牙忍着，不能功亏一篑，不能给霞留下一个怕疼、怕死的懦弱形象。
霞和虎在第一时间跑过去，虎帮忙托着手，霞从身上扯下一股粗麻条，胡乱包扎着给他止血，眼睛里竟挤出一滴泪来。
等简单包扎完，霞猛然回头，像一头疯狂的豹子：“现在他不是九指了，可以留在部落了吧？他是我们公孙家族的恩人，这次就算了，如果哪个再借故陷害于他，我霞誓取他项上人头！”
说完，霞和虎扶着崔浩出了大厅，冒雨走到部落药师那里，用一些草药、树叶、和牛筋条做了相对专业一点的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