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古风短文合集 >第三十四章,刀出不分胜败,只分生死
    大盗的身子在前进,每一刀劈出的力道都比平常大了三分,此时双刀合并,威势岂止是增了六分不止。

    刀式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刁钻诡异,时而迅疾如奔雷。

    他的刀果然也很快,很急,力道也很大,刀光带出道道如同匹练般的残影。

    吴道继身形晃动间,手中长剑已化出朵朵剑花,将大盗那连绵不绝的刀光封住。

    只见两人周身五尺之地,全都被剑花刀光充塞,一些洒落在地上的粮食豆子被两人的步法带起,落入剑花刀光之中,落下时,便已经成了一蓬细碎的粉末。

    两人在狭窄的通道中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不消片刻,已经在通道里,打了好几个来回。

    白玉堂此时除了惊骇,还是惊骇,他已是天下少有的高手,此刻竟看不清两人的招式,耳畔只有刀剑相交的叮当之声传来,密集的恍如暴雨打芭蕉。叮叮当当之声在山洞回荡不止。

    倘若有一个普通人在此,必定会这声音被震得头晕目眩,呕吐不止。

    “你若继续愣神,今日我们定会丧命于此。”

    大盗的声音很急,很小,却如洪钟大吕般,震的白玉堂两耳发聩,他瞬间惊醒。顾不上还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忍着剧烈的疼痛站起身来,竟也疾速的朝吴道继奔去,手中横刀已然劈出。

    吴道继大喝一声,道:“来得正好!”

    他双脚在麻袋上一蹬,身子迅速倒退,手中长剑“唰唰唰”快速挥出数十剑,一大片剑光宛如水银泄地,将大盗与白玉堂全身上下所有大穴要害完全笼罩住。

    大盗与白玉堂皆是面色一沉。

    大盗大喝一声:“乱三刀!”随即身子宛如陀螺一般旋转,两把长刀便是陀螺的锋刃,顷刻之间便撞上那宛如水银泄地的剑光。

    白玉堂此时也是牙关紧咬,牙龈都隐隐渗出血渍。双手握住刀柄,长刀自上而下,一招力劈华山使出,携带着呼呼劲风,撞向剑光。

    “当当当当……”一连串金铁交击之声想起,三人分开。

    大盗手握双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白玉堂握住刀柄的双手虎口处已经裂开,鲜血流淌在手心中,粘稠无比,他却没时间去擦拭。

    吴道继将手中长剑举起,双眼只是一瞥,便见那剑刃之上布满了黄豆大小的豁口。

    “好刀!”吴道继看向大盗手中双刀,轻轻挥剑,又道:“老夫这柄由吴越之地,欧家传人用百炼玄铁铸造的宝剑,竟被削成了这副模样。”

    白玉堂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长刀,刀刃上已经完全卷曲,再也没有一点锋刃。

    “我手中的刀不但削剑,亦可削人!”

    言罢,大盗再次挺刀出击,招呼吴道继的下盘位置,白玉堂跟着似有默契半攻其上身。

    吴道继身子一个急退,一府身子,避过白玉堂横向劈开的一刀。白玉堂抽刀回身,再次斜着向上一削。

    吴道继却不慌不忙,此时已经稳定身子,挥剑连点三次,挡住长刀的同时,再次一拨,将长剑横向拨开。

    却在此时,大盗的攻势已然临身,白玉堂被拨开的横刀竟直直朝下大盗削去。

    速度之极,威势之大,白玉堂却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刀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横刀朝大盗削去。

    大盗的刀式覆盖极广,这一撞上,两人定会两败俱伤。

    大盗见此不得不收回攻势,双刀交叠挡住白玉堂的一刀,身形未退,攻势未停,继续朝吴道继攻去。

    却是抽空对白玉堂急声喝道:“盗爷是让你帮忙,不是让你帮倒忙,你若再大意,别怪盗爷连你一起出手。”

    他的语调似呼吸困难一般,很急促。

    白玉堂面色又惊又羞,却是说不得一句话来,只能继续积攒攻势,朝吴道继击去。

    然而白玉堂的身手毕竟差了两人几个层次,即便他再谨慎也被吴道继借着他攻击自己的招式,几个拨,点之间,就将攻势变成了攻击大盗的招式。

    吴道继这一手借力打力的剑法,耍的极为老练。

    大盗的攻势徒然大减,不但要应付吴道继的攻势,更是要防备白玉堂的攻势。

    却在此时吴道继长剑疾挥,挡住大盗攻势的同时,不但将白玉堂的长刀击落,更是将白玉堂的上半身留下了数道剑痕。

    最后一脚踢在白玉堂胸口位置,将其踢得倒退在粮食堆上。

    紧接着他的身子朝前一窜,一个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大盗跟前。

    长剑一个虚刺,直面大盗咽喉,大盗心中一惊,连忙挥刀变招,右手横刀劈出,左手横刀回防。

    他那里知道吴道继这看似凌厉的一刺,竟是一个虚招,在长剑临近咽喉之时,突然一个变招,改刺为削,斜着向下一削,便在大盗的右肩上削掉了一块四寸大小的连着皮的血肉。

    攻势依旧未停,吴道继左手又是并指成剑,点中大盗的右肩。大盗身子一个趔趄,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的身子失去控制。

    却在此时,吴道继又是凌厉的一脚朝着大盗踢来。

    大盗避无可避,索性心中一横,竟直面迎上,与此同时,左手的横刀刀柄在手中转了一个圈,瞬间调转方向,反握刀柄,朝前一划。

    “哼……”

    两道闷哼声同时响起,两人竟同时击中了对方,又同时倒退数步。

    大盗被吴道继一脚踢中胸口,一口鲜血喷出,而他却也在吴道继的左腿上留下了一刀六寸长的伤口,伤口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液正汩汩冒出。

    吴道继稳住身形,看了一眼自己大腿上的伤口,便抬头看向正倒在地上右手捂胸的大盗。他道:“左手刀,左手刀,为师竟差点忘了你是一个左利手。不曾想当初为师教你左手刀怎么教也教不会,此时你竟自己使得一手如此好的左手刀。”

    大盗吐出一口血水,道:“是人都会改变,当年不会,如今已经十年过去,自然便会了。”

    吴道继摇头道:“是人都会变是没错,但是强迫自己去改变的人却没有几个。”

    大盗道:“我若不强迫自己去改变,早已成为冢中枯骨,焉有活到现在的资格。”

    吴道继道:“就算改变又如何?有的人与事已成定局,即便再怎么强迫自己也改变不了定局。

    如今你所有招式已经用尽,为师却连一半的本事都未用出来……”

    大盗沉默半晌,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即成的定局,就算有,我也想试试,是否定局真的不可更改。”

    言罢,他竟又站了起来,身子却更颤动得更加厉害了,他将横刀立于地上,自己依刀而立。

    吴道继回头瞧了一旁虚弱不堪的白玉堂,回头道:“凭借你们两人此时的状态,怕是很难。”

    大盗看着他,脸上竟是从所未有的平静,道:“我本就是一个卑微之人,即怕是,亦不怕死。你是天下第一剑,更是帝师,拥有的地位是人人都仰望的存在。你却怕死,更惜命!”

    又道:“且你现在年岁已十去其七,而我才过及冠之龄。精力你亦比不上我充沛。即便我受你十剑,你受我一刀,也一定是你先倒下。”

    吴道继叹道:“我们师徒真要如此?非要博个你死我活才可罢休?”

    大盗点头,道:“是,从我们踏入断魂谷开始,就已经是这样的结果。”

    吴道继再次叹气,语气萧索,似在这一刹又苍老了十岁,他道:“世间万事万物皆由天定,不分对错,不分善恶,只有因果。

    当年为师杀了你二师兄是因,隐入断魂谷是果,收留谷中之人是因,为保他们性命是果。

    而你为了北原府的人是因,找回粮食是果。

    想要了结因果,就必须踏入因果。虽复杂,也简单。今日你我师徒二人便了结了这份因果。”

    话音未落,他已经动了,快如奔雷,两人本就相隔不远,他这一动竟在眨眼之间,已然来到了大盗跟前。手中长剑已经挥出,剑锋疾闪之间,已经将大盗的头顶,面门,双肩,心口,胸腹五处位置笼罩。

    面对如此疾速且凌厉的剑势,大盗却避也不避,竟迎面而上,两口横刀已然在手。

    然而,他只是劈出六刀,双肩,胸口便被留下了二十余道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而他劈出的六刀却是全部落空。

    但他却置若罔闻,双脚竟如同生了根一般,牢牢的扎入地面。吴道继的攻势他也未曾抵挡半分,也挡不了。

    没受伤之时,他尚只能凭借流水不断的攻势以攻代守,更何况他此时已身受重伤。

    唰唰唰唰唰

    剑光闪动之间,大盗的后背已然多出了十余道剑伤。

    却在此时他的左手动了,刀也动了,似演练了千百万次一般熟练,一般疾速。挥出的刀竟连刀影都未留下一丝。雪白的刀光闪过,已然劈中了吴道继的长剑之上。

    铛~

    长剑应声而断,刀势未尽,直接划过吴道继的胸口,竟是自肚脐位置一直划到了右肩处,划出了一道一尺来长的伤口。伤口之深,已然能看见其内脏。

    吴道继手中的断剑已经脱落,他怔怔的看着浑身血迹的大盗,道:“拔刀术……呵呵……竟是拔刀术……老夫纵横一生,败尽无数剑客,刀客,其中将刀法臻至华化境之人数不胜数,不想到头来竟是败在了一招简简单单的拔刀术之下。

    果真是世间之事皆有定数。”

    大盗的身子摇晃的更加厉害了,几欲站立不稳,若不是右手依刀而立,此刻已经倒下,他看着吴道继,语气虚弱道:“我做事从不问因果,从不信定数,若真有因果,真有定数,也只是你的,而不是我的。我只相信手中的刀。

    从你逐我出师门起,我便一直练习拔刀术,十年以来从未间断,而我所依仗的也只是这一刀而已。”

    “哈……哈哈……咳咳……”

    吴道继大笑不止,笑得喉头一口鲜血涌上,又被呛得咳嗽不止。

    良久,才道:“刀出不分胜败,不分输赢,只分生死,你已将拔刀术臻至化境,甚至更高。

    而为师却是用剑,用剑之人怎知刀客的孤独与果敢,又怎会知晓刀客的一往无前。”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两人竟突的直挺挺的倒下,倒在地上竟一动未动,似已断绝了生息一般。

    白玉堂大骇,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挣扎着站立起来,一步一步的来到二人走来,每走一步,步子就沉重一分,待走到二人跟前之时,已是满头大汗,喘息不止。

    他顾不得去探大盗的鼻息,手中横刀竟一刀劈在了吴道继的脖颈处,刀刃深入两寸不止。他抽刀而回,竟是发现刀刃已经卡在了骨缝里。他拔了几次都未曾拔出,索性一屁股坐躺在地上,此时他才有功夫去探知大盗是否还有生息。

    感受到指间传来的微弱气息,白玉堂心中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