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盗的话一字一句就像一把重锤，敲在红娘的心上。她不明白为什么大盗会如此心狠，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不是……不是……小人没有这种心思……只是……只是……”
这人连忙辩解，只是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孙儿……孙儿……你别睡，睡了就起不来了，爷爷带你进城……带你去吃馒头……”
人群中，和老人一起匍匐在地的孩童突然倒下，老人见了一边摇晃着他的身子一边呼喊，声音哽塞，老泪横流。
一旁的红娘见此，立马伏身蹲下，用手指去探孩童的鼻息，感受着指间传来微弱却平稳的气息，松了一口气，对老人道。“老人家请放心，你孙儿没事，只是睡着了。”
老人不肯定的问道:“真的？你莫不是骗我。”说着这话他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盗，那意思好似再说“你俩是一起的大盗如此狠心，你也不会有好心。”
“嗯！”
红娘听出了老人话中的意思，却不作辩解，神色温婉却很认真。
老人闻言松了口气，将自己孙儿搂在怀里，泪水在昏花的老眼之中打转，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关怀、慈爱。
大盗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待红娘起身站到一边后，这才道：“粮食、食物盗爷有的是，但你们不要以为你们跪地祈求，盗爷就会怜悯你们。想到吃东西……可以……”
大盗用手指着身后散落一地的货物，和侧翻在地的马车。道。“谁将马车扶起来，将货物装好，盗爷就把食物给谁！”
众人闻言一阵骚动，只是看着那高大的马车和堆积一人高的货物，却没有人起来。
“他们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进食，根本没有力气搬动这么多的货物，你这分明就是不想给。”
大盗瞥了一眼红娘冷笑一声，却并未说话。
红娘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人群之中，老人将自己的孙儿轻轻放在地上，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朝着散落的货物走去。身子踉踉跄跄好似随时都会倒下。
老人来到马车前，双手握着马车边缘使劲推着，只是任凭他再怎么用力，马车也纹丝未动。
老人气力本就虚弱，此时再一用力身子更加虚了。他喘息几下，又来到了马车另外一边，双手再次搭在马车边缘上发力，想要将马车拉过来，只是马车没有拉动，自己却因为脚下落空，一头载到在地。
“老伯……你没事吧？”
“老头子没事……”老人推开红娘要去搀扶他的手，挣扎着站起来，看着面前的马车心里涌现着无力的感觉，只是看了看平躺在地上安静睡着的孙儿，他咬咬牙继续搬动着马车。
难民们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全部站起来朝着马车走去，不论男女一起抓着马车用力。
“你的目的达到了……只是这种做法真的合适吗？你不过是不想自己出来，却让这些没有力气的难民来帮你做事，你的心可真是狠……”
大盗冷眼盯着红娘，怒斥一声，道。“盗爷做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红娘怒目回瞪，良久才回头，转身去帮着难民，一起去搬动马车。
马车虽重，却也在十余人一起发力下，被扶正了过来。难民们见马车被翻了过来，心下欢喜，此事已经完成了一半，只要再将散落在地下的货物搬到马车上放好，自己就能吃上食物了。
一个身体强壮的汉子，推车之时装模作样，出工不出力。旁人看他，他言语威胁之间瞪着一双斗大的眼，恶脸相向。
这汉子长得一副恶脸，脸色一板，看起来着实吓人。众人见了心中惊怕，不敢多说，只能任其为之。
十余人两两分队，一起将地下的货物抬起来堆放在马车上面。莫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将所有的货物都搬放到了马车上面，就连散落在地的半袋子米都收拢起来，用一个麻袋装上。
然后众人才回头齐齐的看着大盗，目光之中带着希冀之色。
大盗没有说话，转身从黑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来到众人面前，将包袱打开，里面是十来个脸盆大小的粗粮干饼。
“一人一个。”
大盗的言语很简单，但是在众人听来就是天籁之音。
众人赶紧上前一人拿了一个干饼，直接就啃了起来，结果吃得太急两眼翻白。
大盗又从马鞍上取下两个水囊囊，递给众人道。“这里有些水，拿去分了。”
随后又将另外一个水囊递给老人，又将剩下的几个干饼拿出一个递给他，道。“拿去给你孙儿喂点。”
老人接过连忙道谢，“谢谢……谢谢恩人大恩大德。”
大盗摆摆手，“不用，这是你应得的。”
见老人拿着干饼喝水囊跑到自己孙儿旁边，将孙儿扶起来，小心的喂食着。
大盗转头，走到人群前，盯着那个恶脸汉子。道:“饼吃完了？吃饱了吗？”
恶脸汉子被大盗问得不明所以，囫囵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干饼，呐呐的道。“吃……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就该上路了……”
大盗说完还不待恶脸汉子有所反应，已经有有了动作，双脚站定腰部发力，抬起右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恶脸汉子的心口踢去。
“嘭……”
这恶脸汉子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躲避，被一脚踢中心口位置。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紧接着恶脸汉子的身体便凌空倒飞了出去。足足飞出三丈有余，这才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的恶脸汉子手脚抽动了两下，便再没了气息。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可见一般。
“你……”
红娘看着大盗，瞠目结舌，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众人也是被大盗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只是这被大盗踢飞的汉子，与他们并不相识。这些人慑于大盗威势，又有恩于他们，全都微微低头，并无人站出来说什么。
大盗回过身双眼扫过众人，语气冷冽。“这人想要浑水摸鱼，下场是他自取，怨不得人。”
大盗走过红娘身边，嗤笑道：“我的东西没有人能白拿，想要吃食，便要尽心做事，这人身体强壮，做事装模作样，偷奸耍滑，连那老人家都比他尽心，还想想拿我一个饼。这等好吃懒做之辈，留下也只知道欺压良善，不如杀了了事。”
红娘的双眼闪动之间，流露出很复杂的神色。道：“你出手是不是太过重了？”
“不重，食物对于他们来说堪比千金。你觉得他的命能值千金？”
大盗翻身骑上黑马，回头对还在愣神的红娘道。“既然马车无恙了，便继续出发吧！”
……
“噼啪～”
马鞭抽打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马儿闻声发出一阵嘶鸣，迈动着四蹄拖着沉重的马车缓缓前行。
站在原地的一群难民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便相继朝着相反的方向继续前行。在原地只留下一对爷孙俩。
老人抓着马车临出发时，落在他面前的麻袋，里面只装了半袋子米，尽管米里面掺杂着大量的沙土，却是他们爷孙两人活下去的希望。
红娘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捏着马鞭，动作笨拙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旁边，黑色大马与马车齐头并进，马背上大盗双眼注视前方，好似神游物外。
红娘瞥了大盗一眼，小声道。“这人真是奇怪……”
声音虽小，大盗却听得仔细。道:“奇怪什么？盗爷的做事风格？”
自己的低声呢喃被大盗听了去，红娘也不作扭捏姿态，直接大大方方的道。“刚才的事对你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为何还要生出那般事端？
他们只不过是想要求点食物活命，你愿给就给，不愿给就不给，为何还要那般去作践他们，他们只是一群可怜人而已……”
“作践？呵……”
大盗嗤笑一声，道。“不要用你的脾性来衡量盗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些什么。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那饼也是有毒的……
这普天之下能毫无保留的对你好的人，只能是你父母亲人。况且如今恰逢乱世，父母亲人尚且顾不得你，何言其他人？
再说盗爷我一向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你觉得坏人会做好事吗？”
红娘一时语塞，过了片刻又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会在临走前将那半袋子米留给那对爷孙俩？”
“盗爷看着那老头子生的俊俏，看着顺眼，便给了，何来那么多原由。”大盗扯动着嘴角，双眼微微眯起。
“哼！胡说八道！”红娘一听顿时恼了，回过头看着马车前方。
大盗从马鞍上取下酒囊，往嘴里灌了一口，道：“用心赶你的马车，若是再将马车上的货物弄撒了，这次便要你自己来搬了……”
“你……你……”
红娘闻言气结，却找不到语言来反驳，憋的双颊涨红，最后只得化作一声冷哼，不再说话。
“你这小娘子，端的是十分有趣。哈哈哈……”大盗看见红娘因恼怒憋得通红悄脸，乐的哈哈大笑。
笑得片刻，大盗见红娘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没有和他继续说话的意思，他多少也觉得有些无趣。便又灌了一口酒，不再说话。
两人陷入沉默，一人架着马车，一人骑着马继续前行。
马车又前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在一片青石小屋前面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