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办公室。
刘巧云轻吁一口气，好像一块巨石从心脏上方挪开。
伙同一个外人欺瞒王主任，对她而言，确实够刺激，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甚至，心有愧疚。
“大哥，你让我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把……”她可怜巴巴仰起头，望向身边的夏雨。
“不能！”
夏雨一口否决。
这才刚混进养老院，许多状况还没搞明白，根本不可能放对方离开。
“在养老院里待得最久的，都有哪些人？帮我指一指。”
他走到窗边。
窗外，陆续有一些老人走到小广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正在饭后遛弯。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可见，长寿的关键，就在一个‘走’字。
除了那些手脚麻利的，一部分行走不便的老人，也在护工的搀扶或帮忙下慢行。
当然，更有一小部分慵懒地窝在轮椅里，享受着暖阳带来的温度。
目光所及，皆是回忆。
阵阵欢声笑语传来。
谁都能感受到，老人们在这里非常开心，非常惬意, 一点儿没有远离亲人、人到暮年的伤怀。
如果没有见过刘叔、李阿姨的决绝苦求, 夏雨肯定不往其它方面想。
刘巧云跟着来到窗边。
同样往外眺望。
她实在搞不明白，使手段威逼自己前来的小帅哥, 为何会对养老院感兴趣。
按照常理，他不应该追着‘上等尸油’一条线不放么？
想到尸油，她心里更不好受。
那可是她花五万块钱买的，还不曾试过效果呢。有了尸油的特殊效果, 她一定能恢复到十七八岁的粉嫩, 不管是开门做生意，还是网上撩阔少，都能事半功倍……
“嗳，问你话呢？”
夏雨久等不到回答, 手肘撞了撞她的肩膀。
“啊？”
刘巧云回过神, 暗啐了一口。
都到了这时候，还在胡思乱想，简直是在找别扭。
“哦, 我指给你……”
她眺望寻找了一阵，抬起手臂指向远方。
“那个杨淑芬奶奶，来这里七年了，她的独生女儿出了车祸，晚年没人照顾，就干脆把房产抵押，自己搬进了养老院。”
“瞧那儿！”
“跟王阿姨说话的，是林一水大爷。他来养老院……”刘巧云掰着手指头数数, “差不多八年了, 两个儿子都不愿意养他，就凑钱让他住了进来。你别看他慈眉善目的, 其实手脚最不老实。”
说到这儿, 她俏脸微红。
“是挺不老实的！”
夏雨感慨道。
就刚刚说话的功夫，他看到这位林一水大爷正把胳膊圈向杨淑芬的右肩, 还装作无意弯腰, 想要触碰对方。
唔, 杨淑芬巧妙躲开了。
“在栏杆边晒太阳的李春晓阿姨, 来的年头也不少，大概有六年了吧。”刘巧云继续说着, “她是主动来养老院的，好像是儿子和儿媳妇天天打架, 她自己觉得碍眼……”
“还有苏林叔，他来养老院五年了，就那个围着旗杆转圈儿的。但他的脾气不太好，院里的老头儿都不愿意搭理他……”
“周寿山叔的时间也不短，一样是五年时间，他以前总爱去城墙外冒险，落下了一身毛病，也没结过婚……”
“瞧那边……”
刘巧云如数家珍。
几乎每个老人，都能说出一些过往, 包括他们的性格。
夏雨暗暗记下来。
同时，也庆幸拉来了这个‘万事通’, 让自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讲着讲着。
……
听着听着。
……
就在刘巧云越讲越兴奋时，夏雨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也是被忽略的一点。
“你等等！”
“这么大的一家养老院，总得难免有半身不遂或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吧？怎么没见他们出来？”
夏雨遥指着窝在轮椅里晒太阳的三个, 心中充满了疑惑。
“那三位，是刚来不久吗？”
“呃……”刘巧云戛然顿住，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只见她迅速向身后瞄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补充，“大哥，好像你说的那些人，都送到了b区，那里由另一拨护工照顾。”
“b区？”
夏雨立刻来了兴致。
眼前遛弯儿的老头儿老太太，精神状态不错，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主动‘求死’、甚至不惜扯下氧气管的人。
见刘巧云朝后看，他跟着瞅过去。 才发现——
对方偷瞄的，恰好是王主任的办公室。
她是在害怕吗？
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
“b区，好像……好像在……”
夏雨刚要回过头, 那扇米黄木门毫无征兆地敞开。
门后，站着王主任。
此刻，身穿白大褂的他一脸狐疑，手里还托着红色写字板，好似准备外出。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儿？”
刘巧云有些慌。
“王……王主任，我……我……”
还是夏雨足够机灵。
他立即一展胳膊，亲昵地搂住刘巧云的肩膀，手掌边缘更扫到对方的嘴唇，恰到好处地阻停了她的解释。
“王主任，你是要出门吗？堂姐正给我介绍养老院的情况呢，这里的视野好，能看到大半个养老院。”
“这样啊……”
“王主任，有需要帮忙的吗？”夏雨非常热情，笑容灿烂如春风，“搬搬扛扛的，我最拿手！”
“不用，你们继续！”
王主任摆摆手。
可他就站在门后，不出门也不返回，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动也不动。
仿佛……
一直停留在两人身上。
这还咋继续！
夏雨笑脸不变，双脚却外撇。
“我们看得差不多了，正要到外面转转。王主任，你先忙！”
“哦哦，对！”
刘巧云回过神，在一旁附和。
两人的动作，难得保持了一致，一起朝下半段楼梯抬腿。
王主任嗯了一声，走出木门。
双臂搂住写字板，继续站在走廊，视线还停在欲走的两人。
大有目送的架势。
得！
老老实实走吧。
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夏雨一拽便宜堂姐的胳膊，下楼速度加快。
走出办公楼。
在刘巧云的指引下，两人前往登记处，领取了象征工作人员的黄马甲。
像模像样地忙碌起来。
午饭结束，老人们遛过弯，会返回各自的房间午休。
房间，都在a区。
义工的工作，和护工相仿。
搀扶一些行动不便或记忆力减退的老人，特别在无障碍通道和电梯；必要时，再陪几个老顽童唠唠嗑，哄着他们好好入睡。
在这方面，夏雨上手很快。
尤其是唠嗑。
这一唠唠嗑不要紧，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线索。